正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与有心人共赏世间繁华,当然比跟其他任何人呆在一块都要有意思的多。
当然,这种话就不必说出来讨人嫌了。
其实江慧嘉很好奇谈元娘为什么这么热情地邀她来参加性质这么私人的“看灯会活动”。
事实上,今次所赴之约,也确实就是挂了一个“同看灯会”的名头而已。
谈元娘拉着她坐的位置甚至是靠近太平和乐楼大堂那一向的窗边,这个方向能清楚看到下头大堂中的一切,却根本看不到外面的街景和花灯!
这看的是哪门子的灯?
谈元娘指点道:“庆水文社和乐山会都争红了眼,如今什么样的都往里头拉,你们避过去是对的。”
就见下头又来了两个儒生打扮的人,其中一人颇对了一首好联,郑通明和曹然顿时又争先恐后地拥上去。
这个夸“兄台高才”,那个夸“惊世妙对”。
然后两人就开始争抢那人加入己方文社,其中热情模样与先时宋熠所面对的一般无二。
江慧嘉笑了笑,心里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谈元娘又道:“单只骊珠文社稍好一些,骊珠文社如今我兄长是领头人,来日你家夫君若到府学读书,实在要加文社的话,不妨就到我骊珠文社去。当然,不去也无妨。”
江慧嘉见谈元娘又再度提到府学一事,心里终于有些明了。
绕来绕去,谈元娘甚至还特意邀她来“同看灯会”,原来为的,还是要她留府城!
江慧嘉是宋熠妻,也唯有宋熠为读府学而留府城,她江慧嘉才有可能同留府城。
一时间,江慧嘉的心情就只有一个“囧”能形容了。
谈元娘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此不遗余力要她留府城?
莫非,宋熠那飞醋真没吃错?谈元娘确实对她有不可告人的怪心思?
这猜想就过分了啊。
江慧嘉顿时被自己乱跑的思维吓得一阵恶寒。
当然,经过仔细观察,江慧嘉心里真正得出的结论是,谈元娘这样大费周折要留她,说到底,其实仍不过是为金小郎罢了!
金小郎生这一回病,谈元娘被吓坏了。
尤其是金小郎曾经频繁地因高热而惊厥,有过这样症状的小孩子,在如今的医疗条件下,最后大多是要痴傻的!
虽然江慧嘉曾经对谈元娘说过,因本次治疗得当,金小郎并不会智力受损。
可金小郎如今也才七八个月大,他的智力到底有没有受损,这短时间也是看不出来的。
万一江慧嘉说错了怎么办?
谈元娘有万千个理由担心,所以她才一定要江慧嘉留在府城,留在近前。
这点小心思竟促使了谈元娘费那样大的力气来留人,以她的身份地位,江慧嘉如今也还只是平民妻,谈元娘其实就算是要强留,江慧嘉也没办法的。
这一夜的灯会最后就这样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地看了过去,回程时,江慧嘉仍旧坚拒了谈元娘派车相送的提议,还与宋熠步行回去。
她对宋熠感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这样费尽心思,委婉曲折的,大约还是怕我不肯尽心尽力治疗金小郎罢。”
宋熠今天跟谈知府交谈了许久,谈知府的眼界学识都不是他从前接触的那些人可比,他颇觉受益。
这时就笑道:“的确是天下父母心啊……”
他与江慧嘉手牵手在渐渐寥落的花灯长街上走,他的声音十分温柔:“娘子,我们要个孩儿罢。”
江慧嘉连喉咙里的声音都发不出了,只低头不语。
但她的手仍旧顺从地被宋熠牵着,这种温顺也等同于再次默认。
宋熠牵她的那只手就又紧了紧,两人都不再说话,可气氛却十分宁谧美好,有微淡的温柔与静水流深的炽热。
重回清水坊,再到他们租住的小院门前时,宋熠的脚步都比平常快了。
院门被打开,又被宋熠有条不紊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