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慧嘉笑道:“当然是想过的,但医馆不容易开,若只有我一个坐堂大夫必定不成。况且以我的身份,也不适宜日日都在医馆中坐堂。”
说起来,她上辈子已经够累了,这辈子当然不想还跟上辈子那样,整个人生都奉献给医学事业。
她的人生中已经更添了不可或缺的一份重要色彩,医学事业不再是她的唯一。
心中动念,她忽然心有所感。
一转头,隔着长廊与池塘,不知怎地竟遥遥与宋熠目光相对。
山水清和,宋熠仿佛是在山风中轻笑了一下。
江慧嘉心头微跳,忙收回视线,道:“待得往后积累更深厚了,我还是要开医馆的。要请几个常驻的坐堂大夫,我自己则隔一两日去坐一次堂。只是如今还不成……”
谈元娘笑道:“慧娘主意真是极正。”
又问:“那你如今可愿意接受出诊?若是有人到你家里来请你去看病,你愿意去么?”
江慧嘉道:“若是有人请上门来,自然是要去的。”
谈元娘点点头,沉吟片刻道:“是有几个相熟的女眷,问过我你的事情。因原先麟小郎病愈,我也说过是多亏了你的。可那时毕竟你名气不如现今,真正信你的却是极少……”
这话算是推心置腹了,江慧嘉道:“元娘姐姐说的是实在话。”
谈元娘笑叹道:“是啊,所以原先那苏家,却是我心急了。倒害得你……”
“元娘姐姐何必再提?我岂能不懂你的好心?”江慧嘉道,“并不算什么的,元娘姐姐不要记挂此事。”
她还要多谢苏珍娘的轻视,才激起她的熊熊野心。
但江慧嘉并不是个太激进的人,她更喜欢循序渐进,步步为营。这体现在她的做事风格上,就是比之前世而言,她更注重在追求事业的同时,也不忘享受生活了。
谈元娘点头道:“也是,往日不必再提。如今若再有人来请你看病,你却是大可以拿起名医的身价来了……谁若敢不敬呀,咱们慧娘只管不治!”
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又显出了她从前的爽快劲。
江慧嘉笑道:“那是自然,谁若敢不敬,我回头下他三天巴豆!”
“我不信!”谈元娘也笑,“你会做这样的事情?可别糊弄我,当我不知道呀?”
两人说笑几句,谈元娘又道:“不过有个事情却是要事先说好的。慧娘,你往后若真到要开医馆的时候,可千万别忘记拉我入份子。你若是不叫我,我可是要生气的!”
江慧嘉笑道:“必忘不了元娘姐姐,你如今叫我占了便宜,往后我也必定给一个大大的便宜给你占!”
谈元娘“咦”道:“你开医馆我入份子,我可是要出钱的,怎地就是我占你便宜了?”
江慧嘉便微微侧头,十分装模作样地说:“我往后可不止是名医,我可是要成神医的人呀!元娘姐姐,能在神医的医馆里入份子,这还不是占便宜么?”
她夸张的表情顿时将谈元娘逗得直笑。
“促狭鬼!”谈元娘指着她,笑得直不起腰。
江慧嘉眨了眨眼道:“也不知道是谁,当初只拉着我,大喊神医娘子呢!也是我有谦逊美德,觉得太肉麻,听不下去,才好说歹说改了你的称呼!”
谈元娘掩嘴扑哧笑:“神医娘子!我如今不改称呼了可成么?”
江慧嘉笑道:“那可不成,做人要低调嘛。元娘姐姐如今可是我的好友,怎能叫我神医娘子呢?即便我当真是神医,这若是听到外人耳朵里,还不得以为我是自我吹捧?这神医之名呀,还须得由被我诊治过的万千病患一齐来题名才成。如此方是实至名归,名正言顺!”
谈元娘顿时瞪大眼,指着江慧嘉道:“慧娘,我可看清你野心了!”
江慧嘉笑而不语。
说笑闲谈,不知不觉,天色渐移。
毕竟山上多有不便,时近中午的时候,众人就开始准备下山了。
江慧嘉虽与谈元娘说笑,但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挂心她先前的苦闷。
毕竟谈元娘对她十分不薄,便是投桃报李,她也希望谈元娘能好。
等到下山,各人又坐上了各人的车。
江慧嘉还与宋熠同坐到他们的骡车上,小夫妻两个单独处在一个车厢里,江慧嘉就同宋熠说了谈元娘的事情。
这个事情本来是谈元娘的隐私,江慧嘉是不愿意说的,即便对象是宋熠。
不过考虑到谈元娘先前说过,自己家的烂帐早已是人尽皆知,她又有些疑问想问宋熠,便还是说了。
她问道:“三郎,我劝元娘姐姐为她夫君纳妾,可是错了?”
宋熠思索了片刻,道:“娘子是真心与谈大娘子结交,如此相劝也并无不可。但从我来说,却是并不赞同此法的。”
江慧嘉奇道:“为什么?”
“须知世上人心最不可测。”宋熠低声道,“娘子,我最是受过家中长辈有妾之苦。娘子劝说谈大娘子再为夫君纳妾,固然可以令新妾与旧妾争宠,缓解谈大娘子一时压力。但焉知这新妾上位之后,便必定不会又将矛头对准谈大娘子来?”
这话说得江慧嘉悚然一惊。
她恍然,自己先前竟是想得太简单了!
“是了,我竟没想到。”江慧嘉惊了一下,苦笑道,“一个男人,一妻几妾,她们的根本矛盾是无法调和的。所谓的驱虎吞狼,不过是饮鸩止渴。好在元娘姐姐并未听我所言,否则我岂不是害她?”
宋熠笑道:“我家娘子心思简单,一时想不到这里也是正常的,娘子不必自责。”
这话说的,江慧嘉觉得脸很红啊。
吹捧得也太露痕迹了,简直都到了睁眼说瞎话的程度。
“是呀,我心思简单。”她心里不好意思,面上还要笑嘻嘻道,“可是我家夫君怎地就如此心思复杂呢?这般后宅妇人间的争斗事,你也能一眼便想得这样长远。夫君你如此这般,可叫天下女子情何以堪?”
宋熠笑道:“这算什么想得长远?人性本都是一样的,一般的想法便是。套用到哪里都用得上,又怎么就分男子女子了?”
怎么就不分男女了?
你一个男人,这样了解女人的心思,你真的觉得这很正常吗?
江慧嘉笑看他片刻,最后问:“那依宋才子之见,此事又该如何应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