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敞厅外雪尚未停,忽然大风吹起,漫漫飞雪如同挟裹了满天柳絮,呼呼就往敞厅中吹来。
围观众人连忙纷纷奔至晾挂了字幅的木架前,挡风的挡风,收字的收字。
大风也吹起了江慧嘉的衣袖,衣袖飞起,当真是清风入袖。
她将毛笔搁至笔架上。
一旁陈睿忽地闪身而至,在谁也没能反应过来时,一把捧起了墨迹尚未完全干涸的字幅,就哈哈大笑起来。
“字是我的啦!江兄!江兄这幅字送我如何?”陈睿捧了字,如奉珍宝般躲至一旁,又想将字收进怀中,又似乎是怕破坏了墨迹笔画的模样,小心翼翼,激动万分,“不!不必送!我出……一千两!不是,三千两!我出三千两购买这一幅字!”
“竖子!”几个士子反应过来,顿时挡风的也不挡风了,就往陈睿这边跑。
“好个无赖!谁说这字要卖你了?快些拿出来!这位……这位江兄是吧?江兄,他陈颂之最纨绔,你这好字到他手中全是埋没,不如卖我,我也出三千两!”
“呸!你们这一个个的脑子里全是钱,简直臭不可闻!我辈读书人,岂可用金钱衡量书法价值?江兄,你这篇兰亭序,我拿前朝大家欧阳询真迹同你换!”
一个个声音纷纷乱乱。
陈睿大声道:“罗庆和你少满嘴胡话!你那里能有欧阳询真迹?骗鬼鬼都不信你!江兄,欧阳询真迹换你这幅字,我是不信的,但我家里多的是我家老爷子的书画真迹,我拿一幅来换你这幅兰亭序,不辱没你吧?”
用欧阳询真迹换江慧嘉这幅字,这当然不可能。
这显然是有人说顺了嘴,随口乱说呢。
但要说是用陈骥的书画来换江慧嘉的字,却显然很有可能。
因为陈骥还活着呢!
陈睿是陈家的嫡系子孙,他手上还怕拿不出陈骥的书画?
但即便如此,陈睿这样的说法,也足可见他对江慧嘉评价之高。
倒是一旁周常的声音弱弱地响了起来,提醒陈睿道:“颂之,我们不是要打赌,赢了的可以到隐逸胡同换取兰亭真迹吗?”
陈睿跳起脚道:“什么兰亭真迹!谁知道是真是假!你真信人家兰亭真迹是几份摹本能换来的?如今传世的都是摹本,我瞧着还不如江兄手书这份来得实在!哈哈!”
他简直颠三倒四,说黑也是他,说白也是他。
木架旁,手上正卷了一幅字的费海冷冷向他看来,鼻间轻哼。
陈睿捧着字,得意地大笑:“费仲渊,睁大你的眼瞧好了,可莫要说瞎话,你自己说,如今江兄的字,与严兄的字相比,谁强谁弱?”
费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半晌,他冷声道:“都是仿写先贤,学习而已,何来强弱之分?严兄多年功力,能得几分形。这位……江兄,难道便能写得以假乱真不成?”
这简直是偷换概念,但他也不敢说严旭华的字比江慧嘉的写得好。
陈睿又要讥笑,忽然一直站在一旁的郑青元和他身旁与他略有几分相似的青年一起走了过来。
郑青元就对着江慧嘉和宋熠一同拱手道:“宋兄,江兄,当日一别,今日倒又相见了。”
事实上他从前见过并交谈过的只有宋熠。
他又指向身旁的青年,介绍道:“这是我家嫡支长兄锦逸。今日见得江兄好字,我们都十分喜欢,改日江兄若是得空,还请与宋兄一同到我郑家来,共探书道如何?”
陈睿:“……”
忽然好像感觉自己有点傻。
眼前这位江兄他人就活生生在这里呢,就是想要他的字,也不必争抢,只请他多写几份不就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