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甚至是莫名其妙地,在宋熠床边停下脚步的同时,江慧嘉眼中的泪水也终于夺眶而出!
但她并没有哭出声,她甚至似乎根本就没发觉自己哭了。
如同断线珍珠般的眼泪从她眼角滴滴滚落,滑过她脸颊,汇聚成潺潺细流,又继续往下落去。
她无声地流着泪,满室烛火映照下,晶莹的泪水沾湿了她细腻如脂玉般的脸颊,倒像是寒冷季节的露水浸湿了恒久以前的玉雕人,在古旧的时光罅隙中一刹那生动,顿时叫人心揪痛。
宋熠艰难地抬手,微微用力按住了心口。
江慧嘉似乎被他动作惊醒,连忙就蹲到他床边,伸手先为他把脉。
她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停,把脉时却依旧十分认真,似乎半点也没被自己激荡的情绪影响到。
“还好!”这一把脉,她高高提起了许久的心,才终于晃晃荡荡落回了原地。
她脸上又露出笑:“恢复得甚好!三郎,你可还要感谢我从前为你养得好呢!”一边笑,她眼中泪水反而流得更凶了。
明明她从来都是几乎不哭的人,宋熠自与她相识相知以来,也基本上没见她哭过,可这时,宋熠才发现,她的泪水其实也可以很多,多到似乎竟都流不完似的。
越是轻易不哭的人,这般无声流起泪来,才越发令人震撼。
宋熠心中酸痛之余,竟莫名生起了诡异的欢喜。
他想:“世上只有我能使她流泪……”
“但她今日流泪一次,他日我必要还报她千万倍欢喜……”
“今日使她苦痛之人,来日我更要叫其好生品尝千千万万苦痛滋味。”
宋熠缓缓伸手,轻柔地落在江慧嘉脸颊上,将她冰凉湿润的泪水用手沾去。
明明如此温情时刻,他却还要去想那些并不可喜的事情。
他凤眸中幽幽暗暗,便在嘴角微露了笑意,轻声道:“是,为夫必得要多谢娘子。往后也还要请娘子一如既往,将为夫养得更好才是。”
江慧嘉便也笑:“我何时不一如既往啦?倒是你,眼看便要会试,可莫要在高中之后被这京中乱花迷了眼,忘却初心才是!”
顿了顿,又道:“你要是敢功成名就纳美妾,你家神医娘子我呀,连下毒都不必,就有的是千百种不着痕迹的方法,叫你生不如死……嗯,宋先生要不要尝尝呀?”
明明她担心宋熠担心得要命,也根本不相信他会有变心的可能,但威胁宋熠嘛,江慧嘉才不承认这是情趣呢。
她这是鞭策!
气氛莫名就从凝重转为轻松了,宋熠乐在其中,忙做惧怕状,苦笑道:“小生可不敢有二心,娘子千万怜惜则个,莫要一时冲动,小生承受不住啊!”
说着说着,到底是伤了肺,就又一阵轻咳。
江慧嘉又有些嗔恼自己,忙不再耽误,就回头叫章世水拿工造局制作好的水封瓶与引流管来。
那边门口站着的不只是章世水,还有先前得了皇帝吩咐,特意到这边来看护宋熠的一名太医和两名太医局学生。
他们先前就在宋熠房间这里的隔壁厢房休息,因江慧嘉过来了,他们也忙就赶了过来。
当然此时他们被江慧嘉夫妻两个秀恩爱秀得很尴尬什么的,他们是绝对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