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昭瞄了一眼前方还算顺当的路,转头瞪了瞪路瑶,指着她身下垫着的绵软锦褥,一字一句地强调。
“特意给你备置的宽板,铺了足足五层领主家才舍得用的大软棉褥,顶上还有盖,还能防水防雨!我看他们赶集的人,坐的就是牛车,就一个板,不也挺开怀的。”
“至于车夫,我会赶车,自然就不用费那个冤枉钱了。穷苦人家,可不敢随便挥霍银钱。再说了,人一听我说要去大颂,多给一半的银子都不接这个活,我总不能用刀架着强迫人来吧。我可是很善良温和的人,不能给我的师门丢脸。”
换了个脸皮,戏都变得多起来了。当初的冷脸冰山是一点影子她就瞧不见了,也是厉害。
“车夫,你赶紧回头好好赶路。”路瑶被她口中的“大耗子”和“还有盖”给逗笑了,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怕是对善良温和这四字有什么误解,欠人家的过路费不说,还让我这个外域之人给你解决问题。说起来,你是不是应该付点辛苦费给我?”
转过头专心看路的列昭闻言,顿时缩了缩脖子,语气略带心虚地说道:“咳,我还以为已经将这事混过去了呢。”
“混过去算什么解决方案,总不能因为我本事大什么事都没有,你就能将连累我的事给当作不存在了吧。”
虽然以她召事的体质和蝎雨大公子好色找事的的程度来看,不用列昭连累,她大概也是要出这么一次手的。
不过这个就自己心知肚明就好,没必要说出来了。
“今天这个事确实是我连累你了,不过我没有当不存在啊,马车上备着的这些好东西,还有我这会正做着的事,不都是我的一番歉意么。”
“用我的钱来表达你的歉意?”
“……我以后还。”
路瑶再问她,“还钱?”
这人可真不好应付,列昭在前面苦了脸,回话的速度却是没见一点迟疑。
“钱和人情,都还!”
“这倒还行,”路瑶看了看她的背影,淡然开口:“那我就原谅你这回‘故意’领我去那里的这个事了吧。”
这句话好像有点不对?!
这会真以为将事情蒙混过去的列昭皱了皱眉头,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她所说的“故意”二字,在正面承认她是故意的,和找个别的理由之间,选了前者。
毕竟她若是事先知道列昭欠了黑蝎部族不少次过路费的话,或加快速度,或绕过走远路,都是能够避免这个意外之事的。
另找理由,不靠谱。
“那真是太谢谢了,我为这次故意利用你而道歉,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这么做的,绝无下次。”
“这个保证可有些过于慎重了,不过你既然说出口了,那我便接受了吧。你可得记住你说的话啊,以后在做决定之前,便想想这个。”
这意味深长的话,让列昭总觉得林瑶好像知道了什么。一边在心底回想她是不是在哪里漏了底,一边语气如常地回答她的话。
“自然,我的记忆力可是很好的,必不会忘记。”
“诸事谈完,我睡一会,你自便。”
“你休息罢,我争取加快些速度,赶到百里外的镇子里去。”
列昭头也没回,扬鞭轻打在匀速奔跑的马儿身上,再次加快了速度。
……
“你这回来得挺快啊,我还以为你要再过些时日才能回来呢。”
因着辅龙令之事忙活了不少时日,最近才得以闲下来的江琅看着被人推着来到兰居院客厅的路瑶,有些惊讶。
“找到第四块龙令的人主并且说服她来此,所需不过一个时辰,省下了很多时间,自然就回来得快了。”
如果不是因为距离太远,来回光是马车赶路就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那可能列昭这一块就不是第四而是第三了。
江琅看了看长相英气,一身车夫打扮的列昭,看向路瑶,“这位是?”
“介绍一下,”路瑶转过轮椅,右手轻抬指着列昭,向江琅介绍道:“这位是来自南漠驼林的列昭,她肩膀之上的,你可以叫它黑煤球。”
有外人在场不能说话的黑煤球头随着路瑶的动作而动,眼睛紧紧盯着路瑶。如果可以,它恨不得给这个一直不叫名字叫黑煤球的人一爪子。
路瑶当自己没看到它的无声抗议,继续说道:“列昭姑娘便是第四块龙令的主人,这次会和我们一起进入龙窟探宝。”
介绍完客人,路瑶转过手指向江琅,同有些沉默的列昭介绍。
“这位半坐在座椅上好像没长骨头的,名叫章临川,是个吃白饭的。这里是我租用的院子,对她那种自来熟不用太客气,你待会也可自己随着心意在这院子里挑一间房间住下,不用拘束。”
列昭点了点头,心情有点复杂。不用她想法设法打入敌人内部,林瑶直接干脆地开口收留她,为她省了不少事。
她不仅不开心,反而有点郁卒。
这一路来,那种她的身份在林瑶面前好似已经暴露无疑的感觉越发明显深厚,偏偏她每次试探的时候,那人却好像装傻又好像真的不知道,从不正面回应。
真是憋气!
被说吃白饭、自来熟的江琅轻嗤一声,扬唇道:“都有心情打趣我了,看来不止是你的事情完成得很轻松,回来这一路收获也是不小啊。”
“难道我们这短短时间不见,你就忘了被我堵得说不了话的样子了?打趣你,需要心情好吗?”
“……”
“列昭姑娘有礼,请坐。”江琅不是很想理她了,先招呼列昭坐下,视线在通体漆黑的黑煤球身上微微扫过,随后吩咐站在身旁的红玉道:“劳红玉姑娘上茶,给这位……黑煤球也备上些吃食上来。”
一直低垂眉眼,安安静静地做好小丫鬟本份的红玉对着她微微点头,然后看向明面上的兰居院之主,等路瑶点头同意了,方才行礼缓步下去准备吃食去了。
表现得一点错漏的没有,就是看着这一幕的江琅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