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他便来到了卫子扬身后。
“将军,”吴姓青年低低唤了一声,见卫子扬依然一动不动,他徐徐说道:“将军这般站着也是无用,还是想法子追回冯夫人吧。”
他的话,许是说中了卫子扬的心,他僵硬地抬了抬头,嘶哑不成声地说道:“追回她?”
“当然,冯夫人走得不远,便是现在追也来得及。”他不想说出早就派人追赶冯宛的事,想劝得卫子扬自己动身。他有了目标,也许便不是现在这般不死不活的模样了。
“追回她?”
卫子扬再次嘶哑地说道,他嘎声一笑,道:“追回她?”
一连重复了三遍,卫子扬又恢复了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姿势。她是执意想走啊,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他都那么求她了,可她还是心如铁石。吴姓青年小心地瞟了他一眼,见他一脸苦涩,当下挥了挥手。
随着他的手势做出,几个太监走来,他们小心地抬起了冯芸的尸身,收好她的头颅,再把地面上的血迹一扫而空。
这些事一做,殿中的空气顿时一清。
卫子扬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动作,他还在喃喃自语,“追回她?”
不知说了几遍后,卫子扬凄然一笑,他喃喃说道:“她早就想走了……她一直在骗我,唬弄我,她早就想走了。我便是追回她,又有何用?”
他的声音嘶哑低弱得简直听不清,“她早就无心于我,她早就把对我许下的誓言当成玩笑。她和我的母亲妹妹一样,不要我了……她早就想走了。”
“不是这样!”吴姓青年走上一步,认真地驳道:“冯夫人对将军的情意,从没变过。”他走到卫子扬的面前,正视着他的脸,清清朗朗地说道:“夫人不管做什么事,都在为将军考虑。便是这几日,以将军许给她的自由,和她的聪慧,她要走,谁人拦得住?可是将军想过没有,夫人为什么要扮成冯美人才出宫?”
在卫子扬恍惚迷茫的目光中,他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是因为,夫人她想让将军对世人说,她是被冯美人杀死的。夫人与冯美人早有宿怨,死在她的手中,世人会说夫人是咎由自取,无福享受将军赐予的无上富贵。而不会说将军连个女人也驾驭不住。”
一通话说完,卫子扬的唇终于颤抖起来,那木然的表情,也露出了悲戚。他双手捂着脸,嘶哑地问道:“她既然处处为我着想,为何不惜欺我戏我,也要执意离开?”
对于冯宛的心思,吴姓青年旁观者清,还是知道一些的。
当下,他低声说道:“因为夫人觉得将军并不曾把她放在心上。”
在卫子扬怔怔倾听中,他认真地说道:“那一日,我们刚入都城,便看到清映公主风光嫁给将军的仪仗,后来的几日里,众权贵城主的女儿,正是一个个嫁妆丰厚,直等入宫受封。”顿了顿,他说道:“当时臣在夫人身侧,看到夫人脸色苍白,目光凄惶。将军想想,夫人助你于卑贱,对你一心一意辅助,彼时将军明知她生死末卜,不但浑不在意,还广纳后宫,还那么风光的让清映公主入城。这事,伤了夫人的心啊!”
卫子扬怔住了。
他慢慢抬起头来,因不饥不睡而微陷的凤眸,定定地看着外面的天空。他喃喃说道:“不是这样的……她不见了,我的心也乱了,那些女人和清映公主入宫的事,我根本没有在意。他们说什么,我便顺便应了,我没有在意的。”
卫子扬闭上了双眼。
好一会,他哑声说道:“还有吗?”
吴姓青年想到了自己与冯宛曾经地谈话,点头道:“还有。臣遍寻夫人,得已与她相见时。曾经问过夫人为什么要离开。当时她说什么,“那日权贵们押送五殿下前来时,我就在外面。后来将军出来了,我一直跟着,他没有看到我。当你们筹拥着他入城时,烟尘太大,马蹄声又响,我叫喊的声音没有人听到,你们便走了。”她还跟臣说,“将军在最风光得意的时候把我遗落,那感觉其实不好,我害怕。”
说到这里,吴姓青年感慨地说道:“依臣之见,夫人是在害怕将军只能与她共患难,却不能与她共富贵啊。她以为,现在情浓之时,将军尚且刚得富贵便把她遗落,再过个几年,只怕将军的身边,已无她容身之地。以夫人的性格,只怕不愿意让自己身陷那般无助困境。”她有财有人又向来聪慧,走到哪里都能活得自在,更是一个没什么野心,皇后不皇后的,对她也没有什么吸引力。只怕她自己也找不到留在将军身边的理由吧?
想了想,吴姓青年低声说道:“臣有一次听到夫人在那里感慨,说什么男子的承诺虽不可信,可一个男子若是连承诺都舍不得许下,那妇人能做的,只能是壮士断腕。”
卫子扬猛然向后退出一步。
他哑声一笑,低低说道:“原来她是这样想的,我终于明白了。”
其实,这样的话,冯宛也跟他说过。不过他当时听了,也没有当一回事。他只是习惯性的,像以前一样的去要求她,要命令她无条件地顺从他。他只是理所当然地忽略了她的意见,她的不安。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她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当时心中是多么的惶然,更没有想到过,那个在他面前,总是温婉大度的妇人,也会那么的孤单凄迷和恐慌不安。
呆呆地出了一会神,卫子扬低声说道:“你出去,我要静一静。”
“是。”
吴姓青年退了出来。
一看到他走出,众臣马上近前,七嘴八舌地问道:“将军可有要用餐?”“将军现在如何?”“将军可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