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宛与曾秀顺利走出城门后,便赶往离城,便在约定的时日与众游侠儿汇合。
又是一个大晴天。
曾秀策马来到冯宛的马车旁,轻声说道:“夫人,他们答应了。起程时间定在明日清晨。”
他说的,是一支准备驶回西南方向的商队。冯宛一行人带了五六辆马车,三四十个精壮汉子,要与他们一道同行。那商队见到众游侠儿个个身形悍勇,面目凶狠,心下生了惧意。曾秀好说歹说,才使得他们同意。
冯宛点头,道:“准备妥当后,叫大伙早点休息。”话刚说完,一阵翻肠倒胃。见冯宛伏在车外又是一阵干呕,曾秀担忧地说道:“夫人,要不要再休息一阵?”这样子,可怎么能长途跋涉?
冯宛呕了一阵后,用手帕拭了拭嘴,低声说道:“不必。”
曾秀沉默了会,又问道:“夫人,我们是前往建康么?”
话音一落,他便看到冯宛转头看向南方,怔怔地出着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了想,曾秀继续说道:“我的人收到虞楚递来的消息,他说,西太后暴毙而亡,夫人若想回到建康已然无碍。不过,最好不要与卫子扬同往。”顿了顿,他又续道:“那虞楚也是个说话无禁忌的,他说卫将军美貌太盛,住在建康容易出事。若只夫人前去,才是一切无碍。”
说这话时,曾秀想起那个传信的人所说的,虞楚的原话,不由有点苦笑。那话原说得十分诙谐放旷,足可博人一笑,不过现在情形不对,他也只能这样复述。
冯宛转过头来问道:“西太后死了?”
“是。听说是被一个强掳来的美少年刺死于床第间。此事虽被晋皇室秘而不宣,可那些权贵通通知道,在建康也是一笔风流谈资。”
冯宛苦笑道:“风流谈资?这等事?”
曾秀知道她在想什么,也苦笑道:“是啊,一打听,我才知道建康居然是这个样子,满朝耽于享乐,放纵***,种种放流形骸之事,时人不以为耻。”说到这里,他再次问道:“夫人,我们要去建康吗?”
冯宛抬头静静地寻思了一会,慢慢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曾想好。”她笑了笑,叹道:“这世间处处如此,早无净土,建康虽然不干净,我这等不起眼的人,还是可以混在其中,过几天安生日子的。”
听这语气,却是有点想去了?
曾秀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正如他对冯宛承诺的那样,冯宛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不管在什么地方,以冯宛的才智,平安富足地度过此生是完全可以的。
只是?
他回头朝着皇宫方向看了看,以冯宛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说道:“只是夫人,你现在离去,那心真正能静如止水么?”对一个人,一段情,还不曾真正的,完全的绝望,便这样抽身离去,明智是明智的,可以后当真无悔么?人这一生,不是随时都能遇到让你动心的人。也许终她这一生,都将这般孤独的过了。到夫人老了,想到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想到她竟然不曾给自己,给自己喜欢过的那个人一个机会,她当真能无悔么?
曾秀的话,冯宛听懂了。她慢慢的,慢慢地转过头去,这是她今次离开都城后,第一次回头看那个方向。
看着那遥不可见的城池,冯宛眼神黯了黯,低低说道:“这个,我也不知。”她虽然活了两世,毕竟还年轻,还有很多事不曾经历。她也不知道她将来会不会悔。她只是知道,要她就这么回到卫子扬身边,面对那显而可见的重重困局,她心有不甘!
第二天,队伍一大早便与商队汇合了。
这支商队,林林总总有四五百号人,马车牛车也有上百。冯宛她们到达时,哟喝声一片,众人搬的搬行李,赶的赶马,热闹得很。
曾秀戴着斗笠,老实地坐在驭座上。他如冯宛一样,在陈国是个有名的人物,为了防止被人认出,平素抛头露面的,都换成了小卒子。
足忙了二个时辰,将近中午时,商队才正式起程。随着队伍激起的烟尘高高扬起,离城和都城,渐渐被抛到了身后。
这几日,冯宛的孕吐症状越发的严重,幸好这商队走得慢,倒也不至于太过难受。
听到身后冯宛的呕吐声,曾秀问道:“夫人,可要休息一下?”
“不用了。”
冯宛回头看了看,问道:“这两日,他们可有说些什么?”
她指的他们,是那些游侠儿。
曾秀停顿了一会,低声说道:“他们在谈论卫将军和夫人。”
冯宛苦笑了一下,道:“他们是在怪我?”
好一会,曾秀低声应道:“恩。”他长叹一声。
听到他的叹息,冯宛沉默起来。她知道,部下的这种不满,其实不应该放任,她应该做些什么来制止。可她现在真的累,真的打不起精神来。而除了她,又没有任何人可以替她做这种事。
商队这般慢腾腾地走着,到得傍晚时,也不过走了五十多里。
冯宛没有想到他们会走得这么晚,有心想离开,胃中又是一阵翻肠倒柜。她也知道,真要日行百里,以她这体质,只怕也撑不下去。
罢了,便这样吧,也许子扬已经接受了事实,正着紧准备着登基为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