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惶恐害怕过，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卑微弱小过，除了祈求，除了等，什么也做不了。

“你个混账东西！”

就在厉墨衍坐在急诊室的门口，埋着脑袋双手狠狠用力不断地紧揪着自已的头发，恨不得把自已一头乌黑的短发都拔光，无比自责愧疚的时候，一道苍老又浑厚有力的嗓音在他的头顶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爷子冲了过来，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下，他举起手里的梨花木拐杖便用力朝厉墨衍的后背砸了下去。

“爸！”紧跟在后面的方敏姝一惊，大叫一声，赶紧扑了过去。

可是，却还是晚了，“咚！”的一声闷响，重量不轻的梨花木拐杖重重地砸在了厉墨衍的背后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打了一拐杖，老爷子还不解气，扬起起手里的拐杖就又要朝厉墨衍的后背砸下去，这次，方敏姝就护在厉墨衍的身前，看着拐杖又要落下，她赶紧伸出双手，握住，求饶道，“爸，这样打会把墨衍打伤的，您消消气，别打伤了墨衍，还气坏了自已的身子。”

“打吧，该打！”就在这时，厉墨衍站了起来，从方敏姝的身后走到老爷子的面前，低垂着脑袋嗓音无比嘶哑地开口。

刚才老爷子那一拐杖是真的不轻，不过，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是真的恨不得老爷子下狠心，把他打得趴下，这样子他心理或许会好过点。

“你个混账，畜生，现在满意了？”看着厉墨衍自责愧疚痛苦到连头都不抬，浑身上都都散发出来从未有过的沉闷气息，老爷子的气一下子就消了几分，却仍旧是恼火的不行地指着他骂道，“当初要死要活死缠烂打追着意欢的是你，怎么，追到手了，睡过了，就不知道珍惜了，在外面搞出一堆的事情把意欢气的还不够，还要跑去离了婚才算完，是不是？”

“爸，您别骂他了，您没看到他有多难受吗？意欢出事，墨衍也不想的呀！”看看厉墨衍，又看向老爷子，方敏姝心疼的要命。

真的，从小到大，三十年了，从没有见厉墨衍的情绪此刻这般低沉，好像将死之人一样，身上几乎没有什么生气。

“他不想？！”老爷子也在气头上，恼火又威严的目光扫向方敏姝，气呼呼地道，“他不想他跑去民政局和意欢离婚，他不想他签了离婚协议？！”

“我没有想要和意欢离婚，从来没想过！”倏尔，厉墨衍怒吼，猩红的双眸瞪向老爷子，眼眶里，水汽氤氲，迅速地汇聚成滴，从眼角的位置，滑了出来，“我更加没有想过，在车撞过来的时候，她会那么奋不顾身地扑过来救我。”

“儿子.......”看着厉墨衍，方敏姝心疼死了，伸手去握住他的手，“儿子，这一切都是意外，你不太自责了。”

老爷子也看着厉墨衍，在看到他眼角滑下来的泪珠时，老爷子胸腔里的怒火，瞬间就熄了大半。

他是有多少年没有看到厉墨衍掉过眼泪了？

不记得了，大概是四五岁以后，厉墨衍就再也没有掉过眼泪了吧。

此刻，看着如此痛苦自责的孙子，老爷子哪里又还忍心打他，骂他，责备他，只是深深地吁了口气，缓了缓脸色看向一旁守着的凌丰问道，“怎么回事，车撞向墨衍，是蓄意，还是意外？”

“老爷，开车撞厉总的司机受伤昏迷了，警方已经把人押送去了医院，肇事车辆也被拖回了巡捕局，等待进一步的检查，所以，目前并不清楚是蓄意还是意外，我们的也人还在查。”凌丰低下头，恭敬地回答。

“嗯，以最快的速度把事情查清楚。”老爷子微一颔首，沉声吩咐。

“是，老板。”

“厉老，亲家母，墨衍，意欢她怎么样了？”这时，唐政德和明慧珠匆匆赶来，看到守在急救室外的人，明慧珠立刻疾步过去，无比急切又担忧地问他们。

“厉老，亲爱母。“唐政德大步跟过来，礼貌地先打招呼。

“唉！亲家公，亲家母。”方敏姝松开厉墨衍，看向他们点头。

“政德，慧珠。”老爷子看向他们夫妻俩，颔首，神色凝重地道，“意欢还在里面抢救，情况还不是太清楚，不过，一切事情都是这个混账东西搞出来的，等意欢好了之后，我绝不饶他。”

说着，老爷子狠狠剜了厉墨衍一眼。

女儿出事，唐政德和明慧珠自然是揪心，不过，他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再加上看到厉墨衍现在的这副样子，连他们都心疼了，所以，唐政德立刻就摆了摆手道，“听说是有人开车故撞向了墨衍和意欢，这事，怪不得墨衍。”

“怎么不怪他，如果不是他搞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做事一点都不成熟，不体贴，又怎么会把意欢气的想要跟他离婚？这混账东西，就该打！”说着，老爷子又扬起手里的梨花木拐杖要朝厉墨衍砸过去。

“厉老，使不得，千万使不得！”赶紧地，唐政德去拦住老爷子，“一个巴掌拍不响，一定是有意欢做的不对不好的地方，墨衍才会想着要刺激一下意欢，意欢这丫头从小在家就被宠坏了，脾气倔的很，什么事情都得顺着她自已的意思来，所以，事情绝对不能怪墨衍一个人，要怪要打，那连意欢也得一起打。”

“是呀，是呀，厉老，这是不能怪墨衍，您可不能打他。”明慧珠也立刻点头赞同道。

方敏姝站在一旁，虽然不知道老爷子又要打厉墨衍是不是只是为了做做样子给唐政德和明慧珠两口子看，但是，他们俩口子说的话，确实是让她听着心里舒服。

是呀！一个巴掌拍不响，厉墨衍平常这么宠着唐意欢，如果不是唐意欢先干了什么刺激她儿子的事，她儿子也不会想刺激唐意欢。

“爸，妈，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们怪我吧！”厉墨衍低垂着头，自责痛苦的神色在加重。

“墨衍啦，这事不能怪你，你也不要太自责了，我们等等，看意欢的情况怎么样。”虽然无比的担心，急切，可明慧珠却还是极力安抚厉墨衍。

“哐当.......”

正当这时，急救室的大门从里面被拉开，大家听到声音，立刻朝门口望去。

“医生，我太太怎么样了？”厉墨衍反应最快，第一个冲过去，一把抓住医生无比迫切地问道。

“厉总，厉少夫人小产导致大出血，不过，现在出血已经止住了，没有什么危险了，您和大家不用太担心。”医生接下口罩，面带微笑地看一眼大家，然后恭敬地回答道。

——小产导致大出血。

——小产？！唐意欢怀了他的孩子？！

听着医生的话，厉墨衍像是被一道惊雷给狠狠劈中了般，整个人瞬间怔在了原地。

“小产啦？！”不止是厉墨衍，所有的人都因为医生的话，有些目瞪口呆，明慧珠反应过来，脸上的惊讶立刻就变成了自责，“哎呀，都怪我，这两天意欢住在家里，我明明看着她脸色不对，可是就从来没有往怀孕这方面想过！昨晚她还说是例假来了，不舒服，这怎么就忽然小产了呢！”

“厉少夫人应该是这几天的情绪波动太大，肚子里的孩子受到了影响，如果厉少夫人昨晚说她来了例假，那应该是流产的先兆，如果当时.......”看向明慧珠，后面的话，医生欲言又止。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他们医生就算是再高明，也不可能把一个已经流产死亡的孩子再重新好好的弄回唐意欢的肚子里去。

“你个混账东西，就是你，我真想抽死你！”原本明明不久后就可以多一个小重孙的，现在没了，老爷子一下子又气的不行，扬起手里的拐杖又要朝厉墨衍砸去。

“厉老，您消消气！”又一次，唐政德拦住了老爷子，面色也格外沉重道，“没能照顾好意欢，没能早些发现她的异常，这事怪我和慧珠，不能怪墨衍。”

厉家是百年钟鸣鼎食之家，几代单传，唐政德当然明白，子嗣对厉家的重要性。

既然有唐政德拦着，老爷子自然不好再下手，看了一眼唐政德之后，恼火的目光瞪向厉墨衍，呵斥道，“我告诉你，小兔崽子，从现在开始，你要是不把意欢照顾好哄好，再惹她半点不开心，我打断你的腿。”

厉墨衍回过神来，半个字也没有再说，更是谁都没有再理会，直接箭步往急救室里冲去。

“医生，那这次流产，对我儿媳妇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影响，她以后还能再怀孕生孩子吗？”方敏姝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追问医生这个问道。

明慧珠看向方敏姝，虽然这种时候，方敏姝关心的不是唐意欢的身体，而是她以后能不能再怀孕生孩子，有些冷情了，不过，明慧珠却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高兴来。

“能的！”医生毫不迟疑地点头，又道，“不过，以后受孕的难易程度，也要看少夫人身体的恢复情况，这段时间，一定要少夫人好好休息，调理身子，最好是不要再受什么刺激。”

“好的，好的，那是当然的。”立刻，方敏姝点头，松了口气，道谢道，“辛苦了几位了！”

“哪里，厉夫人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医生笑笑，这才抬腿离开。

等医生一离开，明慧珠也赶紧大步往急救室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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