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律法历时百年不变,反倒是愈发的严酷,已如冬日之蛇一般僵硬,昔日行之一隅的律法无法行于整个天下。各地官吏皆为酷吏,只知对百姓施以重典,朝廷律令反无力推行,早就让百姓怨气滔天。还有……”
辛胜说到这有些不敢说了,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的太多,有些担心引起扶苏震怒。
“将军只管放胆直说,扶苏绝对不会怪罪将军。”
扶苏看出了辛胜疑虑,于是微笑着鼓励他说下去。
“陛下,大秦扫灭六国时,凡攻略一地,则必夺其地,迁徙秦民居之,又加使六国百姓徭役,筑长城修陵墓兴建阿房宫。所有役夫皆来自关东,关东诸民苦不堪言,若是有人揭竿而起,整个关东必将应者云集,所以臣才说我大秦已是危机四伏。”
辛胜一口气说完自己心中所想,脸色变得有些黯然,叹息着摇了摇头。
扶苏站起身来对着辛胜躬身施礼,辛胜吓了一跳,赶紧向扶苏回礼,神色都变得有些惶恐:
“陛下,臣……”
“多谢将军直言不讳,将军可有解决之策?”
“臣乃一武夫,哪里知道朝中大事。”
辛胜先想了一下之后,这才谨慎地说下去,“不过臣倒是有一个建议,若是陛下觉得臣有不当之处,还请陛下赦臣不敬之罪。”
“将军请讲。”
“大秦痼疾已久,如何解决自然需要群臣商议,但是臣以为有件事非陛下主动提及才好,那就是停止修筑始皇陵墓和阿房宫。这两地征发役夫数十万,深为关东百姓痛恨,除了劳民伤财空显奢华之外,臣实在是看不出任何益处。”
扶苏这一次真正感受到了辛胜对自己的信任,他知道假如不是因为自己曾在辛胜部下锻炼过,辛胜不可能跟自己说这些。
阿房宫倒还好说,进言停止修建陵墓简直是大逆不道,要知道现在嬴政的尸体都还没有到达咸阳,怀疑嬴政死讯真实性的大有人在,一旦嬴政没死,辛胜立马就会被诛了三族。
从另外一个角度,扶苏此人一向颇有孝心,劝他停止为嬴政修坟就是让扶苏陷入不孝,就凭这个理由,同样也可以将辛胜夷族。
这两头不讨好的提议,要不是真心为大秦命运着想,辛胜就根本不可能说出来。
“好!这两件事就按照将军的提议办,只是事关重大,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过几日李斯就被押回咸阳,到时候一并处置。”
扶苏答应的干脆利落,这反而辛胜有些惊讶了,他以为即使是扶苏真有此意,也会从长计议,根本不可能会直接同意。毕竟这件事直接干系到扶苏的名望,几乎可以肯定,扶苏在这件事一定会被某些人痛骂。
辛胜还以为是扶苏杀伐果断,但是他又哪里知道,此扶苏非彼扶苏,他对怎么处置嬴政后事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别说停止修建陵墓,假如真的需要的话,他都敢拆了它,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这些事情说得已经差不多了,君臣觥筹交错说着一些家常话,到了兴头上时,辛胜又让家眷前来拜见扶苏。
辛胜妻子儿女一一上前拜见,扶苏也礼节性地一一致意,当轮到辛胜的女儿们上前拜见时,其中一人引起了扶苏的注意,他觉得此女有些眼熟。
这女子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看到扶苏留意自己时,她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去,当她来到扶苏面前见礼时,一张脸更是红得像一块红布。
“辛追拜见陛下……”
这女子开口报上姓名,扶苏的眼睛当时就直了,这简直有点太那个了,自己居然看见了博物馆老奶奶的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