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世吾君,见字如晤。
夫君毋忧,巧红在此一切安好,且有一喜事相告。与君相别两月余,巧红已有三月之孕,府中所余主仆皆悉心看护。
待君归来之日,想料必有人伦之乐。
宁河无恙,民心安定,夫君或可缓缓而归。唯恐小宝念父亟切,今君已约期,万事可盼。
而后,书信的时日间隔了一大段时间。顾世和巧红近十个月没有书信往来,任何一个知道中国历史的人都明白其中因由,那一年,时代变得比年代快。
等到顾世的第五封信送到巧红桌上之时,上面是这样说的:
巧红吾妻,见字如晤。
时局艰辛,唯抽得一闲促就此信。
忆去年此时与妻相别,两番笺信,皆以一切可期。今日此时,竟一语成谶,顾世恐无颜面再见吾妻。
今日之国,山川为亘,溪谷为渊,亦不知此信可否归抵故宅。若其有幸,为妻所阅。顾世仅有两问:
吾妻可安好?吾儿可安好?
这一封信,躺在书桌的正上方。在它下方是一张墨迹未干的信纸,关巧红一手握笔,蘸取从徽墨上化下的墨水,颤巍巍的写着最后的话。
顾世吾君,见字如晤。
山关封锁,巧红收此信时亦去三月。宅中悲报不断,已无谓当做隐瞒。巧红身心俱疲,唯夫君可做一倾诉,将大小事务写于此后,望君毋责。
去岁寒冬,宅中老佣呜呼辞世,家中事务再无人料理。
今朝开春,家宅造乱军闯入,损毁尚无定数。
最末,实难启齿,乱起之后,巧红大病,孩儿未能保下。是巧红之不该,乞夫君原谅。
巧红无奈,只把此……
文未尽,房间突然被人闯入。
“巧红!筑塘山寺那边情况有变。”
听闻此言,手下一抖,笔下一滴墨汁滴在刚写就的纸上,晕盖住些许字迹。
她一愣神,而后慢慢说着:“算了,山高水远,此信不寄反叫人心安。此后,或许就没有我存在了。”
说完,她从桌边带上一本线装书,跟人匆匆离去。
在关巧红的身影经过田常等人时,线装书书封上的一行字映入所有人眼中:
写下你的邪神
对局记忆结束,故事落幕。
顾家内迁,顾世最终还是没有抵过来自他父亲的压力,撇下巧红离开。
但他也没有按照父亲的要求休妻,可能他在巧红面前作出承诺,会找到机会独自一人溜回宁河。
事与愿违,在离开宁河之后,时局朝向不可控的局面发展,他们成为时代中无数流离之人中的一个。
留在宁河的巧红,出于某种原因参与到那个年代的邪神对局。最后也因失去邪神的真身,被放逐到另一座城市。
她在世界上的一切存在被抹除,远在他处的顾世突然间失去了关于他妻子的一切记忆。他另取了妻,生了子,忘却了他与巧红之间的几封书信。
这一份念想,直到一百年多后,终于找到了足以见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