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老婆婆没有什么表情,把门让开。
“进来坐吧。”
春秀走在前面,时雍跟着迈入门槛。
随着屋里的灯火大亮,她步子有片刻的凝滞。
店面不是很大,除了纸钱、香烛、挂在墙上的寿衣,还有一个个纸扎的人。他们有丫头,有小童,有美人,有俊郎,活灵活现的充斥在店里面,店铺有一扇通往里面的门,就掩在那些纸扎的纸人后面。
门开着,黑洞洞的,仿佛有一双眼看着外面的人。
时雍头皮发麻,看了春秀一眼。
小丫头面色平静,似乎已经习惯了。
“夫人,这是符婆婆。我的亲姑婆。”
时雍微微一笑,“婆婆一个人住?”
春秀点头:“嗯。我也会来陪婆婆。”
时雍眉心一蹙,朝老婆婆看过去,美艳双眼里的几分锐利在油灯下被放大,显得肃穆而冷漠。
符婆婆花白的眉微微沉下:“我有个外侄来青山镇看我,住了两日。”
春秀瞪大眼,“我怎么没有看到。”
符婆婆看她一眼,道:“说来跟你,还是本家呢。年轻人,不爱见人,你自是见不着。”
符婆婆是青山镇人,祖上世代都在镇上卖寿衣香烛纸钱等丧葬用品,大抵是干这个营生,和阴间用物和死人打交道多,反而没有被邪君那一套修炼升仙的说辞影响。
只是那时的青山镇已然疯魔,她一个老太婆人微言轻,只能随众,少言寡语保平安。
赵胤率众离去时,春秀便成了个大问题。
一个小女孩儿,他们不可能带在身边。这时符婆婆站了出来,说是春秀母亲娘家的亲姑婆,愿意带为照管春秀,赵胤便把裴府那座宅子和春秀托付给了她。
时雍听完,又问:“青山镇的人都哪里去了,为什么你们没有离开?”
春秀咬着下唇,看着符婆婆不说话。
老人颤歪歪地拔了拔灯芯,平静地告诉她。
“青山镇的人都死了。我们无处可去,留了下来。”
“都死了?”
时雍大为不解。
都说赵胤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但是不至于把整个青山镇都杀光啊?
“早就死了。”符婆婆双手似是闲不住,一边说话,又拿起纸人来扎,说话时也不抬眼皮,语气淡淡的:“你看到的青山镇人,要么不是青山人,要么已然不是人。
在你们没来以前,那些不听话的人,早就都被杀了,换成了他们的修炼人。剩下的人,除了我老婆子和老亭长假意归顺,其他都是当真入魔的修炼者,又哪里算得上人?”
想到老亭长,时雍内心黯然片刻。
“那这些人后来去了哪里?”
“官府带走了。怎么处置老婆子就不知了。”
符婆婆摇头叹口气,突然扫了时雍一眼。
“你吃饭了吗?我让春秀给你下碗面?”
“……”
不提面还好,一提,时雍就不饿了。
看她摇头,春秀懂事地说:“夫人不爱吃面,我给你拿糕点,是娴衣姐姐走得时候留给我的,我舍不得吃,都给夫人。”
晚上,时雍和春秀一起回裴府睡。
春秀怕她害怕,主动睡在罗汉榻上陪她。
时雍有些哭笑不得。
夜深了,时雍躺在熟悉的床上,听着屋外呼啸的风声从大青山吹过,难以入眠。
“春秀。”
春秀嗯一声,果然没有睡着。
时雍问:“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怕吗?”
“不怕。”
“为什么?”
“……”
春秀沉默。
好一会,黑暗里才传来她的声音。
“我喜欢这里。”
为什么喜欢,春秀没说,时雍也没问。
她更为好奇地是,赵胤为什么如此放心?
“春秀,我们刚回裴府的那晚,面碗里压着的舌头,是你放进去的吧?”
春秀好半晌没有说话。
空寂的房间里,气氛仿似凝固了。
又了许久的时间,才传来春秀诡异的笑声。
“夫人,你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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