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你告诉他。”
在慧明的记忆里,最久远的画面来自倚红楼。他虽然记不得曹老幺是谁,但隐隐还有些印象,他不是京城人士,是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来的,那个人把他卖入倚红楼之前,经常打骂他、羞辱他、折磨他。
当这些不堪的往事和符婆婆的故事,以及锦衣卫的调查联系起来,慧明脸上果然有了动容。
“符二,是我的亲弟弟?”
“是。你亲手杀了他。”
时雍盯住他,眼眸冷漠里带了些嘲弄。
慧明脸色一变,猛地掉转头,恶狠狠看着时雍,声音厉如恶鬼,“不是我杀他,是他自己,贪图享乐,沉迷女色……”
时雍冷笑,“贪图享乐、沉迷女色是指你们给他看的《锦衣春灯》那种画册,还是你们让他服用的那些春丨药?”
慧明的脸刷地一白,看着时雍不作声。
“啪!”的一声。
谁也没有想到,时雍会突然动手,一巴掌抽在慧明脸上。
“这巴掌是替符二打的。畜生!杀了自己的亲弟弟,还恬不知耻地狡辩。若非是你,符二又怎会死?你父母要是泉下有知,定会后悔生了你!”
“与我何干?是他们不要我的。”慧明瞪大眼珠子,恨恨地道:“若非他们,我又怎会被拐子带到京城,又怎会被卖入倚红楼……你们可知,我是如何长大,我在倚红楼受了多少屈辱?”
“你没有一个好的人生,你就怀恨在心,憎恶这世间的一切,恨不得让所有人为你的悲惨陪葬。可是,符二何辜?”时雍盯住他,冷声质问。
她心知符二的死激起了慧明的歉疚心,尽管他不愿意承认。
因此,她反复用符二的死来刺激他。
可是慧明听完她的话,却哈哈大笑起来。
“他无辜,我就不无辜吗?你们不公平,这个世道不公平!我从小没有爹娘,受尽凌辱,好不容易有一个娇娇疼我,愿意好好待我,你们却容不得,生生拆散我们……既然是这世道不公,那我便改变这世道。”
说到这里,他目光转冷,动也不动地盯住时雍,慢声说道:
“这腐朽的世界已是强弩之末,只有邪君才能拯救苍生,成就万古功业。谁若是背离、反对、破坏、必将承受邪君之火的炙烤,直至毁灭。”
“邪君伟业,千秋万代。无人可以违抗!我不能,你们也不能——”
这熟悉的论调,时雍没有耐心听完。
又是啪的一声,再给了慧明一个巴掌。
“这巴掌是替你父母打的。畜生!你坏也就罢了,你还愚蠢。邪君能拯救苍生?他连自己都快要拯救不了了。若他真有这般本事,你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你不是他的得力干将吗?他怎么不来救你?”
慧明挨了两巴掌,目龇欲裂,恶狠狠地盯住她。
“你再打——”
“啪!”一声脆响,时雍第三个巴掌打在慧明脸上,扇得他耳窝嗡嗡作响,眼冒金星,话都说不出来。
时雍道:“这巴掌是你让我打的。打你个是非不分,道义不明的混账。你没有亲生父母养,你可知道你父母为了寻你费了多少力气?你可知你父母为了寻你生了重病,你父早早去世,你母也哭瞎了双眼,没多久跟着去了,就留下一个弟弟……你还亲手把他害死了。”
“你胡说八道!”
慧明的吼声还没有落下,时雍再一个巴掌搧了过去。
“这一个巴掌是替你师父觉远法师打的。可怜他诚心待你,为你授业解惑,传你佛法,度你残生。你却一再背叛他、利用他,你让他情何以堪?”
慧明被她左右开弓打了四个巴掌,嘴角鲜血溢了出来,最初的气焰也被打落下去。
人一挨打,脑子似乎就清醒了些,他瞪着时雍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反驳。
待符婆婆再伤伤心心告诉他,当年他的父母为了寻找他做的那些事,以及临死还叮嘱符二要寻找哥哥的时候,慧明已是泪水长流。
这时,沉默许久的赵胤突然开口。
“那幅画上的人,不是符二。”
他冷冷看着慧明挂满泪水的脸,淡淡道:“画上之人,是你。这幅画,是你父母当年为了寻你,专门托人绘的。只是你和符二长得像罢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慢慢眯起眼。
“在这之前,我跟你,应当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吧?”
慧明沉默。
他确实跟在师父身边见过赵胤,只是赵胤并不十分注意一个不起眼的和尚罢了。
“没错!”久久,慧明突然开口,“青山镇的邪君是我。一直是我。设计杀害刘荣发的人,也是我。报复吕建发的人,更是我。”
屋中突然安静,鸦雀无声。
慧明脸颊已然红肿,冷冷盯住赵胤。
“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赵胤慢慢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从你去庆寿寺的第一天,就没安好心,对不对?”
慧明别开头,不看他的眼睛。
赵胤目若冰刀,冷冷盯住他。
“为何要接近觉远法师?”
“一个秘密。”慧明盯住他的眼睛,唇角扬起一丝冷笑,“为了一个二十多年前的皇室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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