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杜红缨这么一问,夏晚棠都快忘了李淳奕在开春时参加过院考这回事。
倒不是她对李淳奕的事情不上心,而是自打怀上孩子后,整个人就变得很嗜睡,只要得了闲,坐着都能困到打盹。
还有便是平日里过得太充实了,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琢磨着赚钱的时候,脑子一刻都不得闲,自然不会想这些。
该来的总归会来。
这会儿杜红缨问了一句,夏晚棠便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她也犯了奇怪,“按理说差不多已经到了放榜的日子,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儿,给耽搁了”
应当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儿,这是吉凶镜给她的底气。正常人的日子哪有那么多的吉与凶多半还是平淡如水,偶尔发生些什么小波澜,也会被夏晚棠给避过去,她记得吉凶镜没显过李淳奕院考出问题的事儿啊
好事素来都是经不起念叨的,杜红缨和夏晚棠母女俩大清早才念叨过李淳奕院考成绩没出来的事儿,县城的三进小院就被拍醒了门。
夏勤耕同长庚的年岁相仿,关系也好,乡下人哪有什么主仆的讲究他昨晚吃过饭后便同长庚说了,“明儿个早晨别早起,好好歇着,我姐和姐夫一时半会儿应当是不会回来的。也没什么人上门来,你自个儿别早起,不然我也得被你连带着给吵醒。”
长庚正是贪睡的年龄,平素里夏晚棠和李淳奕都不约束他,是他自个儿心里惦记着时间,听到隔壁院子的鸡叫三声就要起,但隔壁院子有一日杀了那小公鸡做菜,他就没按时醒来,是听着李淳奕起来走动的声音才醒的,起床后连连向李淳奕和夏晚棠告罪,不过这事并未被李淳奕与夏晚棠当回事,更别提因这事儿责罚。
夏晚棠本来就心软,长庚比夏勤耕还要年幼一些,小小年纪就被人卖出来讨生活,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她都不会动气,更别提拿这事儿去责罚打板子之类。
而长庚也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很多事情心里都有数,根本用不着夏晚棠提点就能守住本分,话也不多,最近还是与夏晚棠和李淳奕处的时间长了,这才看着性子渐
渐活泛起来,像个小青年的样子了,之前看着就是一个七成熟的老头子。
夏勤耕特意叮嘱长庚别早起,长庚自然是要好好睡的,他一倒头就睡到了天亮,起身看了一眼外面,见东厢还是没动静,他悄悄出门,把马儿给喂了,又回屋去躺了一会儿,脑子里不由得想到之前卖身来东鲁前的事,眼眶不觉得就润了。
“娘,阿姐”
老天爷并没给长庚太多伤春悲秋的时间,眼泪还没从眼眶流过鼻尖儿,他就听到门被咣咣咣敲响的声音,还伴随着一个公鸭嗓在大声喊。
“李兄在么李兄,今儿个放榜了,你这回不仅考上了,还是一等秀才,可以进县学读了。”
长庚猛的一抬头,赶紧把自己脸上的泪擦了,跳下地趿拉上鞋便跑进正院喊夏勤耕,将夏勤耕喊醒后,他又跑出去开门。
前来报喜的是李淳奕的同窗,名叫谢维正,也是一个倒霉蛋。
不过谢维正的倒霉与李淳奕的倒霉是两种倒霉,李淳奕是遭了身子牵连,哪怕有一身才华也施展不出来的倒霉,谢维正却是实实在在的流年运势太差,每次都是距离考中就差一二人的距离,倒霉蛋遇倒霉蛋,李淳奕心里没太多的想法,谢维正却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与李淳奕那整日安心在家念书等着放榜不同,谢维正发动自己所能发动的全部人脉,老早之前就打听到了是今儿个卯时放榜,他寅时就去等着了,他担心放榜时天还没亮,手里特意拿了火石和蜡烛。
可是如今已经入了夏,天亮的早,哪里用得着蜡烛制定放榜规矩的人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让人点着蜡烛去看榜,万一把榜单给烧了该怎么办
谢维正的火石与蜡烛压根没派上用场,他等放榜人把榜单贴好,直接看向拦腰斩的那条黑线,黑线之上便是中举之人,距离黑线越远,证明考的越好,黑线之下便是落榜之人,往常谢维正都是在黑线下方三五个人名之内。
谢维正对自己的才学还是很有数的,他觉得自个儿能考上,但绝对不会考的很好,秀才或许就是自个儿这一生所能企及的最高功名了,若是能侥幸上个举人,那绝对是老谢家的祖
坟选的好,祖宗在下头都给发了力。
谢维正的目光直接扫向拦腰斩的黑线下面,先把那五个人的名字都给看了,没寻到自己的名字,便又看那拦腰斩的黑线上头,果不其然,他的名字与那拦腰斩的黑线只隔了两个人。
确定自个儿这次终于考上之后,谢维正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又惦记上了与自己同样倒霉的李淳奕。
人人都说李淳奕学问好,就是身体太差,这次李淳奕可是顺顺当当考完走出来的。
谢维正从自己的名字往下扫,一直看到底都没看到李淳奕的名字,然后又从自己名字往上扫,心中不住地感慨,“李兄这才华果然了得,我才堪堪搭上个秀才的边儿,李兄已经不知道爬了有多高了”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谢维正的目光还是一行一行地向上看。他觉得自己就算不如李淳奕,但也不至于被李淳奕甩开太远
可一直朝前看过去,谢维正始终没看到李淳奕的名字,他都怀疑李淳奕的考卷是不是因为写了什么惊为天人的话被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