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派人将皇后娘娘的母亲和韦阁老夫人花其婉接到了桃花坞,他想着皇嫂若是听到母亲的声音,心里定然舍不得,自然就愿意醒过来了。
容母虽出身官家,却也仅是知县家的庶出小姐,也没有读过几本书,只是凭着父亲的官身,便被当年的容老爷子,如今的享国公看上了,托了媒人聘给了嫡长子容文斋,论见识还比不上容家的庶出小姐。
只是,容母性情温顺,整颗心都在丈夫和子女的身上,眼下看到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囡囡,躺在被褥里毫无生气,一张脸整个小进去了一圈,心里疼得直抽,自打来了眼泪就没有断过。
容母拉着容茵的手,不断地说着小时候的事情,从出生开始,桩桩件件,容母在容茵的耳边絮絮地说着,希望能将囡囡的魂识唤回来。
花其婉一直陪在旁边,听着舅母说着这些,不由得想起小时候见到茵表姐的事情,垂髫稚子,天真烂漫;如今长大了,成了皇后了,全大周最尊贵的女人,然而为何却躺在这里不愿醒来呢?
花其婉看着茵表姐这样,心里是有些痛恨皇上的,既然无法守候,为何轻下诺言?花其婉想起当年茵表姐在桃花坞初遇皇上时的情景。
花其婉对容母说:“舅母,您说的嗓子都哑了,您先外面歇一歇,用盏茶润润喉,我来跟茵表姐说说话。”一旁的佩芳也过来劝说,容母只好起身出去了。
花其婉坐在床沿,握了容茵的手说:“茵表姐,还记得当年咱们桃花坞折桃花吗?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待字闺中,舅父带你来京城求一门好亲。什么是好亲呢?按着世俗来说,无非就是簪樱之家公侯之府了,按着这个标准来说,表姐的因缘可是顶顶好的了。”
花其婉捋着容茵的手指,给她按摩着手上的穴位,接着说下去,“可是,我知道茵表姐当年并不希图这些。那时候,表姐在桃花坞偶遇皇上,皇上叫你‘花仙子’,表姐骂他‘登徒子’,真是一场美丽的邂逅,才子佳人的故事。
“表姐应该是怦然心动的吧,这你可瞒不了我,若不然,又怎会不惧怕皇上的身份而答应他呢?虽说潜龙时候的皇上,备受先帝的冷落,然毕竟是皇子,这样的身份对于当年的你,甚或是整个容家,吓也要吓死了,还谈什么欣然嫁给他。”
花其婉抬头看看茵表姐,又接着说:“后来,皇上用了些手段才求到了先帝赐婚的圣旨,满城嘲讽,看皇上的笑话,娶了一个商家女,真是被先帝遗弃的皇子。你听了这些嘲讽的声音,越发坚定了嫁他的念头,我知道表姐是心疼皇上,想用爱和柔情去温暖皇上,表姐一直也是这么做的,皇上跟表姐大婚后真是过得神仙日子呀,那时候真真是让我羡慕地不行。”
“后来,皇上登基了,册封表姐为后的诏书一下,满城哗然,有羡慕的,更多的是嫉恨,觉得表姐草芥子一样的商家女怎堪皇后的宝座?于是,满朝反对的折子雪片子一样飞到了皇上的御案上,然皇上却迎难而上,力排众议,毅然将表姐迎进了皇极殿,坐在了后位上,一直到今天。”
花其婉伸手又捋捋容茵鬓角的发丝,继续说:“说起来,皇上这几年真是将表姐当花一样在养着,你真不愧为‘花仙子’的名号,表姐在皇上精心建造的花房里,如一品幽兰,静极而雅,你从没有将自己当做是皇后,也没有将皇上当做是九五之尊,你们在宫里活成了寻常夫妻。
“这日子真叫一个好,可是妹妹时常为表姐担忧,皇上毕竟是皇上,皇上有脱不开的责任,更有无上的权利,全天下的人都想着靠近这个人呢。眼下,果然发生了,表姐不肯睁开眼睛,我知道表姐是不想看到皇上了,你想在梦里找寻自己的丈夫,对不对?”
“可是,茵表姐睡这两三日也就可以了,该睁开眼睛了,舅母自从重阳宴那日你病了,便再没有好好用过膳食了,眼下也瘦下去了,你不心疼吗?还有容家的一大家子的人都挂念着表姐呢!”
花其婉低下了头,俯在容茵的耳边接着说,“茵表姐快些睁开眼睛吧,等醒来便将自己当做皇后吧,容家一大家子人还要皇后照顾着,表姐若是撒开手不管不顾了,容家就等着被鲸吞蚕食了……”
容茵觉得自己一直在无月无星的黑夜里漂浮着,无着无落的,身子轻的如同一片羽毛,周围静谧得可怕,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奔逃,却一点儿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最后她几乎要放弃了,就在这黑暗里漂浮吧。
可是,不知道哪里传来若隐若现的声音,微弱地几乎听不见,偶或有几个词语传到耳朵里,不等她攒起全副的心思去捕捉,那声音倏然又消失了。她急得想哭,她觉得这个声音很重要,很亲切,她想靠近些,再靠近些,终于能听清楚点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