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茵看到这幅父慈子孝的画面,想想自己到如今无出,也不怪皇上厌弃了自己,她端了手边的茶,接了盖送到嘴边,眼睛被蒸腾的热气一熏,有些酸涩,眼泪便涌上来,滴落在杯盏里,又化作水汽回到眼睛里,容茵使劲儿咬着唇,将漫上来的水汽努力压了回去。
“今儿皇上难得来,瞧大伙都乐得!你也别老端着,跟她们说说体己话,朝里的事情,她们帮不上忙,但是让皇上心里乐呵些还是可以的,何况皇子公主也在这里,难得一家子团聚。”
皇后再待不下去,太皇太后是顾全大局,照顾每一个人。当然了,皇上自然高兴,儿女双全,美人环绕,只是眼下自己怎么也融不进这“一家子”的欢乐里。
容茵一心只想逃开,她轻轻将杯盏放下,“太皇太后说得是。”容茵眼下已经再叫不出“皇祖母”三个字,在她心里,“祖母”是贴心贴肺的亲昵称呼,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觉得太皇太后不够亲切了,分明太皇太后没有错,或许是自己心胸太窄了。
“皇上自打计划辽东战役以来,还没有好好松泛松泛,索性今天就让妹妹们好好陪陪,臣妾宫里还有些事情,便先告退了。”说着,皇后站起来给太皇太后和皇上行了礼,不等二人允许便却行退出去了。
皇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了太皇太后和皇上个没脸儿,胆儿还真大,太皇太后一脸尴尬,皇上则是面无表情,一时慈宁宫里落针可闻。
虽说后来皇上略坐了坐也走了,但阖宫的妃嫔却不觉得遗憾,反而觉得数九寒冬一朝要过去了,春阳已经跃上了枝头,躲在巢里的鸟儿都出来了,抖擞了浑身的羽毛,伸了伸脖子呼朋引伴地鸣叫起来。
皇上从慈宁宫走后,一整天气儿都不顺,一个商家女,拽什么拽!
晚膳后,憋了一天的火终于被王宝挑着了,因为王宝还没有学会审时度势,依然想要用老套的做法哄皇上开心,没想到,皇后娘娘这个万灵丹已经失效了。
王宝想着前儿晚上皇上都把娘娘欺负了,自己也受用了,今儿皇后显见得还没消气儿,在慈宁宫给了皇上一个窝脖儿吃,皇上下不来台生气是自然的。不过“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到了晚上,公母俩上了床,怎么收拾还不随着皇上的心情嘛,等收拾完了,皇上高兴了,娘娘也消气儿了,多好的事儿!
“狗奴才,皇后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这么处心积虑地为她说项!去,到宫正司领板子!”皇上抬脚踹了王宝一个趔趄,搓了一天的火,终于开始发作。
王宝这才醒过神来,吓得差点没在皇上跟前出了虚恭,忙跪地磕头如捣蒜,认罪求饶。
“奴才该死,皇上息怒!奴才等领了板子再来伺候万岁爷。”磕完头爬起来缩着身子便往后退。
“站住!”王宝即刻便收住脚步,佝偻着身子听令,这几年从没见皇上发这么大的火,他大气不敢喘。
“伺候!我要你伺候!敬事房是死得吗!都多长时间了不进牌子,是不是要朕砍了他们的脑袋当球儿踢啊!”皇上如同一只笼中困兽,来回踱步。
自从来了之后,皇上便一直觉得自己被困住了,虽然得以生还,但是一切又那么诡异陌生,自己不敢施展拳脚,怕漏出马脚,各方势力穿凿附会,到时候朝堂动荡,百姓将再次遭受兵刀屠戮,那么自己复活的意义为何?
对,就是怕这怕那,其实,有什么可怕的?皇上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谁敢说话?谁敢冒头,朕便先灭了谁!
“去,传朕旨意:敬事房总管滚到北五所刷马桶去!”
一听这话,王宝一下又匍匐在皇上的脚下,“万岁爷——息怒!敬事房总管万死不足以平其罪,只是万岁爷震怒,难免令前朝后宫不安,追根究底还要赖在皇后娘娘身上。三年前朝臣便是捉住了娘娘无出逼着万岁爷废后,万岁爷万般无奈选了秀,才有了后宫里的主子们。如今万岁爷一旦发落了敬事房总管,难免不给朝臣炒作的由头,娘娘在无出的罪过上便又加了一条善妒,后果不堪设想啊!万岁爷!”
善妒!难道不是吗?这话差点便冲口而出。
只是,皇上低头看着这个狗奴才,他的爪子还抱在自己的小腿上,一副忠肝义胆赴死的架势,皇上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到了嘴边儿的话便又吞了回去,如同嗓子眼儿里噎了一下,有些不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