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理打累了,心中的怒火也逐渐平息下来,就做自己的官位上……
“好了!本县现在问你,这些日子,县城周边的田产非正常兼并情况,叫你核查,现在到哪一步了?”
“张家的产业,有本事你自己去查啊!我梁可达就这一条命,你要杀便杀,用不着借刀杀人!”
“也就是说,你没去查?不敢去?”
“就是不敢去!按律你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秦理心里不由赞一句,这厮是个聪明人啊!不敢去,相对弄虚作假,情节就要轻微多了!现在能做的,也就只能把这厮打一顿,最多革职,下狱都不可能……
“好!来啊,给他讲讲他没敢去查的张非壑,为了巧取豪夺田产,到底做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喏!”
秦六抖开一件沾着黑色血污的麻布衣,道:“这件衣服,是城东郊咸池村王可林的!目前这个人已经死了……王可林死了之后,其妻子把自家六亩六分水浇地以五十贯的价格,卖给了张家!而这样子的良田,正常价格每亩就要二十五贯左右!
据说这是王可林妻子为了葬夫,急于用钱才贱卖田产的……之后王妻就要改嫁远方……事实上,王妻及其三子,流落街头,乞讨为生,直到县尊到了蓝田,收留了这可怜的三母子……
仵作验尸的结果是王可林误食河豚,中毒死了!而之前张家的管事曾多次表示,愿以十亩旱地,换王家这六亩六分水浇地,理由是只要收了这六亩六分地,张家的田亩就能连城一片,王家这六亩六分地,横在张家的田地中间,弄得张家耕作不方便……
其他的案例暂且不说!就从王可林田亩相邻的几亩地说起……
确切来说这是十亩地!原来的主人叫万俟儿,万家原来也算是小康之家,万俟儿爷娘活着的时候,万家有良田七十亩,都是水浇地,家里有耕牛三头,佃农五户……
后来,万俟儿的爷娘不知何故,早早得病撒手人寰了,留下了十六七岁没干过活的万俟儿,突然万俟儿就多了一群狐朋狗友,每天带着万俟儿进城胡吃海塞,逛青楼,甚至还去长安平康坊,进高级的红馆……
到了那种地方,万俟儿爷娘积攒的那点家底,自然很快就掏空了,于是,田亩、耕牛零零散散卖出去……
最后还剩下十亩地的时候,万俟儿已经染上了赌钱的恶习,一夜时间这十亩地竟然输出去了……
这是万俟儿上吊之前,留给他家亲戚,也就是他母亲妹妹的遗书,还有最后输掉这十亩地,问张家押借钱还赌债的契书……
还有这十亩地最终成了张家田产,在府衙留下的文书……
你看看,这两大箩筐的物证,桩桩件件,都是血色的……要不要我把这些故事一一讲出来?”
一时间,堂上众人,除了和这些事儿没什么关系的秦理、房遗爱和秦六,其余如梁可达、李戴左、牛岩鸿以及各曹的小吏,脸色都变了……
这些事儿,他们谁都知道!
只是张家势大,管这些事儿,弄不好,他们或许也会误食河豚而亡!
所以大家都把头埋进故纸堆,装作看不见,任由这些事儿这么发生了……
秦理现在仗着开国武勋胡国公的地位,又是皇帝的宠臣,看样子要那张家开刀啊这个架势……
“这些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前几任的县令,甚至京兆府理应查办,到了蓝田,落到个人头上,这也是县令、县尉的事,我梁可达小小一个主薄,也就做一做勾检、监印的事儿,说白了就是个闲职,我能起到什么大的作用……
张家淫威之大,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现在县尊为何单单揪住我一人不放?”
“你闭嘴!来呀,先打四十大板,在关起来,本县要慢慢料理这个狗官!”
“你不能……”
“我能!我有便宜行事权,就算一刀砍了你,也不用给你解释!”
梁可达气得吐了一口血,然后被人摘了帽子,甚至很不体面的被拉下了半截裤子,开始打屁股!
打完之后,秦理才渐渐觉得心中闷气小乐一点……触目惊心个啊!土地兼并过程,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啊!这两箩筐物证,据说还是九牛一毛……
梁可达被打的血淋淋的,人却还清醒着……秦理命人用酒精清洗了伤口,撒了些疗伤的药,包扎了一下,就把这玩意关起来了!
秦理作为一个解剖过尸体的人,当然知道这些衙役其实还是给梁主簿留了手,看上去打得血肉模糊,其实伤不重……
人散了之后,房遗爱凑到秦理身边:“胡国公,难道就这样,直接明刀明枪地打?”
“很难说,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接下来鬼知道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