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实有些犹豫,华娘便不耐烦起来:“这是不信我?难不成我还要贪这点东西?又或是要使人去把她请过来?”
不过是不打紧的一件小事,冯宝儿哪里会缺这份钱?总之王妃这边是做到了,至于能不能到手,那是冯宝儿自己的事。秋实将钱双手奉上,笑道:“看华娘子说的这话,婢子不过是想着怕您不得闲。”
华娘也不多言,接了属于冯宝儿的那一份钱,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张幼然:“小姑姑可同我一起去?”
“不去。”张幼然毫不犹豫地用力摇头。华娘早猜着会是这样的结果,便带了几分得意去问跟进来的敏娘与舒娘:“你们可跟我去?”
自佛跳墙事件之后敏娘便听了王氏的话远着冯宝儿,今日看她那模样也怪瘆人的,且此时心情沉重不定,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冯宝儿的闲事?当下拒绝道:“我不去。我宁肯陪着我娘。”
华娘便将眼睛瞪着舒娘:“你呢?”
舒娘犹豫了一下,低着头道:“我同姐姐一同去。”
华娘这才满意地笑了,牵了妹妹的手,随意同张幼然打了个招呼便往外头去。
华娘对冯宝儿的恨意人人都能看出来,又如何会这般好心?这一去,只怕不会有好事。张幼然跨前一步,本想拦住华娘,想了想,就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转头去领了自己的那一份钱便走出去,寻到许樱哥后安安静静地在许樱哥身边坐下来。
有人送来了饭食,自是不能与平日相提并论的,但好歹也还整齐。康王妃沉着地举起筷子,在儿媳的伺候下吃完了变故以来的第一顿饭。她用完之后是许樱哥妯娌几个,世子妃不见华娘与舒娘,少不得问道:“这俩孩子哪里去了?”
张幼然低下头扒了一口饭。
世子妃便问敏娘:“敏娘,你们适才不是在一处的?”
敏娘正要开口,就见华娘与舒娘姐妹二人携手进来,道:“我想着几位姨娘不便,替她们送钱去。顺带将四婶娘的带去了,谁知道她连门都不肯开,我便将钱袋子放在了门前。”
世子妃皱起眉头看向女儿,华娘自若地与她对视着,面上半点心虚都没有。王氏忙道:“吃吧,饭菜都凉了。”于是众人低头安静吃饭,一如从前的若干个平常的日子。
少倾饭毕,外面的坏消息一道一道地传进来,厮杀声从听不见到隐约可以听见,这便说明敌人离宣乐堂越来越近,而期盼中的张家父子却不见有任何人来援,甚至送信的人也不见影子。康王妃有些撑不住,只能默默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安慰自己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目光疲惫而苍凉地在一屋子的大人小孩身上来回扫过。
一府荣辱尽数系在外面拼杀的男人身上,这种时候没人可以宽慰谁,能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不过都是在静等苦熬而已。能熬得过去便是最后的胜利者,熬不过去,便是死亡或者流亡。许樱哥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却不能放下许家和许扶,还有许杏哥等人,也担心他们很多人撑不到最后。但她相信,只要张仪正能,他就一定会赶回来,于是她越发不甘心,不想错过一次又一次。为了缓解心情,她决定起身往外头去走走,缓解一下压力。
院子里的人很少,即便有人经过也是步履匆匆,所以躲在桂花树下低声交谈的青玉和铃铛二人显得格外醒目。许樱哥悄声走过去,听到青玉说:“这可不干咱们的事,她跑了或是留下,死也好,活也好,都不干咱们的事。你看到了也当没看到,去和奶奶说了又算什么?所以你就闭嘴好了。”
许樱哥缓步上前,道:“在说谁呢?”
铃铛垂了眼不语,青玉叹道:“罢了,说吧。”
铃铛这才轻声道:“婢子适才瞧见华娘子领了舒娘子往后头去,先是指使小丫头在四奶奶房间附近小声议论,王府这是要完了,桓王造反,福王与宣王附和,四爷伤得这么重,园子立刻便要破了。接着华娘子又亲自去给四奶奶送钱,四奶奶没开门,华娘子便在门前骂了一回,骂冯家忘恩负义,投靠逆贼,不得好死,叫她等着报应。骂完之后又去同看门的婆子讲,王妃有令,四奶奶若是想去看望四爷,不许阻拦。后来婢子就见四奶奶果真出了门,有人问起,她便问被攻破的是哪边,四爷伤得如何,还命两个婆子跟着她一起去了。”
许樱哥静默片刻,道:“这事儿不用管了。”想也想得到冯宝儿是不想陪着她们白白送死,想要趁早逃走或是寻个隐匿安全的地方先藏起来,这大抵就是康王妃早前所评述的“聪明”,但华娘深恨于她,想必自有安排,便是不要她的命也少不得要她狠狠吃点苦头。有因才有果,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她冯宝儿自己不修口德,少有善举,便是死了又与自己何干?
转折出现在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