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妈妈。”大郡主说:“所以我只是……有点失望。”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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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郡主没有食言,反正随着正式缔结婚约的日子日渐临近,国王对她愈发宽容,哪怕是在巡游的第一天。
她,国王和奥尔良公爵坐在同一部马车上,值得宽慰的是,奥尔良公爵夫人也如大郡主期望的那样,默默地登上了随驾的马车。听了大郡主的话,路易忍不住给了弟弟一个责备的眼神,说起来,还是因为奥尔良公爵有些过于混账——国王是没办法亲自去抚慰奥尔良公爵夫人的,不然就凡尔赛宫的流言传播速度与程度,第二周他们就能听到整个法兰西的人信誓旦旦地说国王与奥尔良公爵夫人有暧昧关系了,这是路易绝对不想看到和听到的事情——所以他可以理直气壮地瞪自己的弟弟。
奥尔良公爵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可以发誓说他是真的没想到奥尔良公爵夫人的想法竟然会如此古怪而扭曲,他当然爱自己的儿女,这段时间他看上去更偏爱大郡主也是因为大郡主就快要出嫁了,他们之后可能要十几年,二十年才能重新相见,他当然会尽可能地多多寻找机会与女儿相处,至于儿子,他还是个婴孩,奥尔良公爵不觉得他能和自己有什么共同语言——要说忌惮吗?也有,但王太子小路易和他之间的年岁差太多了,等他长大,王太子的势力早已稳固,奥尔良公爵一点也不觉得那个臭烘烘的小子能够成为第二个加斯东。
他不让宫廷中的人过多地提起亚里克斯,也是因为他觉得过早地将亚里克斯放在人群的视线中央不是什么好事——宫廷中居心叵测的人太多了,他们或是利用,或是谋杀一个孩子不会有任何心慈手软的可能,别忘了就算是王太子小路易,也差点被他们变成了一柄刺向路易十四的匕首——他都打算好,等到亚里克斯再长大一点,不会轻易夭折了,再把他送到奥尔良去,但这样,奥尔良公爵夫人更是会以为他为了避免国王的猜忌,而有意放弃长子了吧。
奥尔良公爵不雅地呸了一声,“我会去和亨利埃塔谈谈的。”他说:“我真不明白她怎么有这样的奇怪念头。”
单就亚里克斯是他的儿子,奥尔良公爵就坚信国王陛下绝对不会让他沦落到尘埃里。
“我大概可以猜到一点,”路易说:“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等到巡游结束,我会给她一个答案的。”
奥尔良公爵笑了笑,“不,哥哥。”他说:“我知道您会给她一个什么答案,但我也有我的想法啊,您要先听听我的。”
“嗯,好的,我会先听听你的。”路易说,并不那么放在心上,反正他相信菲利普就像是相信自己,然后他看向窗外:“啊,”他说:“我已经看见修道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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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日耳曼昂莱,正是故事一开始的时候,路易十四与王弟,王太后,以及英国的王太后及亨利埃塔公主一行人,狼狈不堪,心神俱疲地从爆发了投石党暴乱的巴黎逃出来后选择的落足点,这里因为有国王驻跸,甚至还有几年被称之为法兰西的都城,只是路易十四,马扎然主教和王太后谁也没有承认过。
在投石党暴乱的那几年,波旁王室在圣日耳曼昂莱的日子可不太好过,王太后要典卖衣服才能维持王室必须的支出——他们还解雇了很多仆人,直到富凯到来之后情况才得以慢慢好转,路易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富凯的情景,那时候的富凯正是意气风发的好时候,他还给国王带来了一件漂亮的新衣服——路易不能确定他是否后悔过,但他确实没给过这位财政总管什么机会,毕竟那时候他太穷了,穷到必须将良心暂时搁置的地步。
与第一次逃亡时来到圣日耳曼昂莱时不同,这次他们不但更快——因为从巴黎和凡尔赛都有水泥大道辐射到圣日耳曼昂莱,更轻松,更愉快——也更受欢迎了。路易这里才说看到了修道院,也就是修建在圣日耳曼昂莱宫殿旁边的那座,就听到了人们的欢呼声,圣日耳曼昂莱的人们要么聚集在道路两侧,要么骑着马,驴子或是骡子,跟在国王的车队后方,或是更远处的荒地里跑着,灰色的道路上也零星出现了花瓣,树木上悬挂着缎带与纸条,纸条上写着上帝保佑国王之类的话。
路易接过侍从从树枝上摘下的纸条,拿给奥尔良公爵与大郡主看,三人不由得都是微微一笑。
等到了圣日耳曼昂莱,市长和一概官员,小贵族们更是奉上了一个大到双手展开才能拿住的银盘,献给国王陛下,银盘上的浮雕描绘了路易十四获得的三次大胜——佛兰德尔,荷兰与对异教徒的大会战,国王欣然接受,又有圣日耳曼昂莱教堂的大主教与教士们上前,迎接和祝福他们的国王陛下。
“上次我们来这儿的时候,”奥尔良公爵悄声对大郡主说:“我们还以为这里的人都死光了。”
大郡主连忙用羽毛扇子挡住了脸。
然后国王和王弟上了马,大郡主和蒙特斯潘奥尔良公爵夫人等贵女上了抬轿,就继续往里面走。路易仔细地端详着一路上的景色——与其他城市一样,圣日耳曼昂莱宫和修道院都在丘陵的高处,城区位于它们的下方,所以现在虽然已经能够看到了,但距离抵达还有一段路程,路易如此仔细是因为虽然他离开后没有再来过圣日耳曼昂莱,但因为这个地方距离巴黎和凡尔赛都很近,近到国王的任何旨意都会立即覆盖此地的地步,所以这个地方应该和巴黎,或是凡尔赛那样,不存在哪怕一点混乱或是阳奉阴违的蛛丝马迹。
重新修缮和铺设的道路、广场和城墙,非常平整,两侧都有泄水的沟渠——数百年后会有人抱怨这种平整的地面失去了古老的韵味,但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不会有凹坑,不会有凸起,也不会积存雨水,泥垢和粪便,又结实又平坦的地面,简直就和上帝赐给的一样完美无缺,据说它们还能用上好几十年。那些走路的,骑马的和驾驶马车的人,可不会觉得用石头子儿填充的泥路能够比这个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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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就是,他们所行进的主道宽度很明显地达到了路易所要求的十二尺宽度,当然,这里的尺是法尺——这个距离可以容许两匹马车并肩而行,两侧还能容留出狭窄的步道。在这条道路两侧全都是热情洋溢的本地居民,他们挥舞着帽子,或是手套,又或是丝带,殷切地期望着能够得到国王的一瞥,不过路易首先关注的还是那些身着墨蓝色制服的警察。
警察这一词语与职务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期,而且他们的职责奇妙地与现在甚至几百年后的警察契合——相比起军队,他们的职责是城市内与街巷之中的巡逻与治安维持,对企图反对国王或制造骚乱、暴动的罪犯予以逮捕或是处刑。
警察系统的雏形早在路易十三时期就已形成,但那时候他们的形态更类似于黎塞留主教从暴徒中拔擢出来的匪徒首领,他们是半公开的密探,不受欢迎的客人与败坏主教与国王名声的蠢材,这种情况在路易十四亲政后得到了很好的改变,主要是路易十四的军队经过佛兰德尔与荷兰的战争后,有一大群因伤或是其他理由退役的士兵需要安置,他们对国王忠心耿耿,哪怕能力略有不足,也足以应付警察的工作。
虽然其中的大部分人还是更愿意和国王一起去打仗,但听了国王的旨意后,他们也觉得,去到各个地方,作为国王的手臂、眼睛和耳朵,甚至是喉舌也不错,他们都和教士们学习过一段时间,能够识字和算数,也足够勇敢无畏。在这里我们不能说他们受到了每个人的欢迎,但有国王派出的监察官以及地方法官的支持,那些心怀叵测的家伙也很难对他们如何。
警察的制服同样经过国王与王弟的审查,它们是深蓝色的,用的是银纽扣,束着很宽的黑牛皮腰带,挂着乳白色的肩带,他们的帽檐向着三个方向高高翘起,变成了三角形——这也已经有人向国王回报过,据说是因为这些离开了军队的士兵们依然想要保留一点属于以往的东西,国王当然也欣然应允了,不过现在看来,这种帽子应该好在比一般的宽檐帽更紧凑,不容易影响视线也不会轻易被什么剐蹭到。
在欢呼的人群前走来走去,不断地用警惕的视线打量着每个人的警察还都配备了一根棍子,一柄火枪和一柄刺剑,他们将手放在腰带上,走动的时候显得异常威严,路易仔细观察着民众们对警察的态度——他们是有些不满,也有点畏惧,但还没有到视警察如蛇蝎的地步,还有几个淘气的小子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想要觊着某个空隙跳到卫兵的队列里——路易一点也不怀疑他们大概是想要偷走骑兵靴子上的银马刺。
当然,他们甚至没能碰到飘扬的马衣就被警察抓住带走了。棍棒毫不留情地敲打在脊背和屁股上,带来一阵哀嚎,但这种哀嚎声很快消失在了黑洞洞的小巷子里,警察们重新走出来的时候依然衣着光鲜,看来圣日耳曼昂莱不但修缮了主道,小巷里也用了水泥和石头,不然就和路易第一次到红孩子集市的时候那样,在穿过房屋与房屋之间的小径时总不免一身污糟。
说到房屋,街道两侧的房屋也明显地带着翻修过的痕迹,虽然不至于如巴黎那样全部推倒重新建造,但外墙、台阶和门窗肯定都改换过了,台阶和外墙在涂刷了白垩后甚至称得上洁净如雪,窗户与门上镶嵌着大块的玻璃,玻璃后面也有一些好奇的小脸蛋。
每隔一百尺,就有一根黑黜黜的煤气灯柱矗立在那里——煤气也是国王手中最值钱的产业之一。
在路易还是少年人的时候,马扎然主教为了减少巴黎夜晚城内的混乱与犯罪,就建议国王施行了一个所谓的“提灯人制度”——国王向商会和市政官员颁发皇家政令,允许他们开展夜晚照明租赁服务,这种服务兼顾照明和保护作用——当一个人购买了他们的服务后,这些提着一盏装着一点五磅大蜡烛的提灯的强壮男士,就会恭恭敬敬地把他们护送到家,免得遇上醉汉纠缠或是更可怕的事情,这种服务以一刻钟计时,反响居然还更不错,毕竟那时候巴黎的街道还有以割喉街为名的。
等到路易重建巴黎,竖起路灯,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路灯的照明依然是蜡烛或是油脂,每盏路灯照明时间为八小时到十小时,这笔支出非常惊人。幸而等他从洛林公爵这里买下了洛林,巫师们从煤炭里提炼出了油脂和一种可以燃烧的气体——也就是煤气,它就不再那么令人为难了。或者更正确地说,它反而变成了一笔可观的收入,所有的城市都在期待着建起煤气工厂,他们要铺设管道,要重新打造炉灶,立起路灯,还有源源不绝的煤炭需求……除了洛林之外,路易十四打下来的佛兰德尔也有很不错的煤炭产区,这些都在不断地充盈国王的内库,而后变成武器和舰船。
“这里的街道都已经立起路灯了吗?”路易侧身问道。
为国王牵马,兴奋得面孔通红的市长连忙答道:“正是如此,陛下,圣日耳曼昂莱早在十年前就是一座光明之城,受您的恩惠,您在圣日耳曼昂莱宫往外看的时候,您准能看到一座如同被星辰笼罩的城市。”
“我会的,”路易说:“此乃人间第一美景。”
而后他看到了一座完全由有着云雾花纹的白色大理石砌筑的建筑:“那是教堂或是小礼拜堂吗?”
“呃,抱歉,陛下,”市长有些窘迫地说道:“那是法兰西皇家银行在这里的分部。”
“啊,真让我惊奇。”路易说,他倒是真心高兴,对于一个不那么虔诚的国王来说,他当然更愿意看到这座辉煌华美的建筑属于他的银行而不是上帝,他注意到银行的阶梯上似乎站着一群犹大人,他们也在向国王欢呼行礼,不过和周围的人拉开了一道明显的距离,路易点了点头,为首的那个老犹大人呆了呆,似乎不太敢相信国王是在向他们颔首。
这时候路易已经转开了视线,与胡格诺派教徒不同,胡格诺派教徒和天主教教徒是仇敌,但无论是胡格诺派教徒还是天主教教徒都会排斥和轻视犹大人,作为国王,路易不会轻易地因为宗教信仰而驱逐或是残害某些人,但他也不会让他的大部分臣民感到惊恐与无法理解。
他们一路往前,可以感觉到马蹄下的路面正在徐缓地上升,路易不再允许市长继续为他牵马,他邀请市长骑着马跟随在侧,好询问一些他比较关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