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仰让白棠把剩下的柜子都试一遍,白棠试了,整个更衣室只有放资料书的那个柜子没有锁。很显然是线索提示。
开着的柜子最里面贴着一张卡通画——我和我的父亲。
河边有座小房子,小男孩在河里开心地玩水,他很喜欢水的样子,而大人在一旁看着他,手里还拎着一个小渔网。
“这么说,常庆是食堂员工,常超是他儿子。”更衣室门口的钱汉说,“他们是父子俩。”
白棠指了指柜子里的另外一样东西,学生用的名牌保温杯。
“哇哦,好奢侈,有爸的孩子像个宝。”文青啧啧。
柜子里的物品透露出一点,常庆很爱儿子常超。至于常超的班级,大家的心里都有答案,只是还差确凿的证据。
目前的线索已经累积了不少,一旦常超的班级被核实了,任务背景基本就能推理出个七七八八。
陈仰看了看语文卷子,常超做的那几道选择题全是错的,他把卷子翻过去,发现背面有张画,画的是一个身上插满“高考”“分数”“学历”“工作”“收入”“房车”等多个旗子的无头人。
哪怕没有头,那人依旧有种生无可恋的颓然和厌世感。
“瞧瞧这写实派,画画挺有天赋。”文青难得没有演,正儿八经地给出了一个评价,他摇头,“就是成绩太烂,卷子上的选择题那么简单都不会。”
“行行出状元啊。”钱汉忍不住替学渣说话。
文青说:“谁管你。”
“也是……”钱汉的脑袋耷拉下去。
文青瞥了眼看着弟弟发呆的钱秦,他大力嚼了嚼口香糖,吹出一个瘪气的泡泡。
“没劲。”文青嘀咕着碰了下陈仰的肩膀。
陈仰将卷子按照折痕叠起来,他又资料书检查了几遍,确定没有其他线索就放回柜子里。
“那个常……他的东西怎么在这啊?”刘小容的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放学来他爸这……”杨雪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吴玲玲打断。
“你们闻到了吗?”吴玲玲瞳孔放大,嘴唇发白。
地上的曾进爬起来:“什么?”
“吴玲玲,你别一惊一乍的啊,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好不?”刘小容胆颤心惊。
“油烟味,”吴玲玲扯住头上的假发颤抖,“有油烟味!”
“什么油烟……”刘小容的声音猛然停住,她也闻到了那个味道!
油烟味是从外面飘进来的,夹杂着一股子热气腾腾的菜香。
陈仰按在柜门上的手摩挲了两下,通常员工下班了会把工作服脱下来放进柜子里,换成自己的衣服离开,可是这个柜子里却没有工作服。
这说明柜子的主人常庆还没下班,他正在厨房忙活。可能是在给备考的儿子做夜宵。
厨房方向传来锅铲不时摩擦铁锅的声音,油烟味更浓了一些。
陈仰将柜门掩上:“快走!”
大家纷纷离开更衣室,他们穿过厨房的时候不敢停也不敢乱看,一路闷头跑了出去。
队伍有一大半瘫坐在了地上,虚脱了。
“厨师就是厉鬼!”吴玲玲红肿的眼睛瞪着食堂,“是他杀了大雨!”
“你小点声。”杨雪也有点神经质了。
吴玲玲压抑着呜咽了起来,几个女生不是很走心地安慰她。
大家不熟,满打满算也才认识一天,拿出真心是不可能的,太不现实。况且她们也怕得要命,快疯了。
陈仰捋着新鲜出炉的线索,他打算现在就去班主任的办公室核实常超的身份,白棠看出他的心思,提议跟他一起去。
两人刚走了三五步,浓重的夜色就变得稀薄起来,天边出现了一抹橙白。
“天亮了。”曾进望着天空喃喃。
“是太阳下山了。”陈仰蹙紧眉心,时间跳过去了。
“曾同学,你怎么连日出和日落都分不清。”文青把曾进说得脸红,他蹭掉额头的潮湿发丝,乌黑胎记长大了一点点。
“傍晚了,又要上晚自习了呢。”文青笑着说,“祝我们好运。”
其他人:“……”
陈仰的脸色有点沉,时间线跳到了不知哪天的晚自习,那他这个时间段就不能去办公室了,他脸上的焦虑烦躁还没有收回去,就瞥见姜未抱着一摞作业本向他这边走来。
“班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姜未经过陈仰身边时没有停。
陈仰问道:“现在?”
“嗯。”姜未朝着教学楼里走去。
陈仰跟大家打了招呼就跑到了班主任那。
班主任又穿回了任务开始的那身蓝褂子。
陈仰推测现在是高二开学,他用余光瞥办公桌上的日历,9月2号。
“暑假过得怎么样?”班主任吹了吹茶水。
陈仰露出一口白牙:“挺好的。”
“那你怎么瘦了?”班主任打量他半天,“跟只猴子一样。”
陈仰抽抽嘴:“我这不是在发育嘛。”
“我看你像是从哪上完工回来的。”班主任挖苦道,“就你这样,怎么还有一波接一波的小姑娘惦记你?”
陈仰:“……”哦,人设丰满了,他叹了口气,“眼瞎了吧。”
“就知道贫!”班主任捧着茶杯往椅背上一靠,“高二又是一个新的起点,你得勒紧裤腰带继续往前走,明年就高考了,你要对得起这三年的时间。”
陈仰嘴上应声,暗中用视线搜查办公桌,这里他跟白棠都找过了,没有看见什么班级点名册登记表之类的东西,是不是他忽略了哪个地方没找仔细?
“扣扣”
班主任敲了敲桌面,他用一种和蔼的眼神看着陈仰:“一码归一码,你期末的语文成绩超过我意料,尤其是作文,值得表扬。”
陈仰的尾巴不仅没翘起来,反而还夹紧了,他听着觉得有点不妙。
“一会晚自习我会跟其他同学讲你的作文结构,你也说说你的中心思想。”班主任道。
陈仰:“……”说可以,但你能不能先给我看看卷子,让我知道我写的是什么???
有班主任在,陈仰没能找到机会翻办公桌,他只好先把这事放下,专心应付晚自习。
班上的座位都没有变。四个任务者死了,他们的同桌就自己坐一张桌子,班主任并没有调整座椅把他们凑成两桌。
陈仰屈腿坐在桌前看书,余光在同桌姜未和隔壁钟齐旁边的夏乐身上来回扫动,指望能抓捕到夏乐偷看姜未的瞬间。
讲台上的班主任拿起一摞卷子道:“白棠,你把卷子发下去。”
语文课代表白棠上来拿了卷子,挨个放到同学手里,班上只有他走路的声音,他提着一口气精神绷到极致。卷子被他手心的冷汗打湿,他也没有停下来擦手。
白棠很快就发完了,没有陈仰的。
陈仰卷子在班主任的茶杯下面,受到了独一份的待遇。
“你们先看,”班主任道,“一会我再讲。”末了又来一句,“姜未,你出来一下。”
姜未起身跟着班主任离开教室,两人没走远,就在门外的走廊上面说话。
很普通的一对师生,画面也稀松平常。
陈仰将打探的视线撤了回来。
班主任只找姜未聊了会就让他回教室了。
晚上闷热难耐,两台电扇在转都没多少凉意。
文青趴在桌上睡觉,他的女同桌单手撑着头看卷子,一只手轻拨长马尾。
后面的林承业将胸口抵着桌沿,他故意前倾身把脸贴得很近,几缕秀发从他的鼻尖扫过,他的脸上满是陶醉。
反正被发现了就不小心翼翼地伪装了,林承业贪婪地嗅动鼻子,试图把女孩头发上的所有香气全都吸入体内,他心中不由赞叹,双手下意识地摸向女孩的头发,但又怕她发觉,只能眯着两只眼睛在女孩的后背上仔细搜寻。
不一会,林承业心头一喜,他在女孩的衣服上发现了几根掉落的长发!
林承业如获珍宝,他赶紧把头发小心地收集起来。随后他把头发放在书上,再把脸凑了上去反复蹭着,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
一旁的白棠看见了林承业的动作,他手里的笔停下来,同时脸上涌出毫不遮掩的厌恶和怒意。
林承业跟白棠对视了一眼,他无所谓地咧了咧嘴角,友善无害的外表变得面无可憎。
打我啊,你打我啊,打了我,你也完了。现在可是在上晚自习。
白棠捏紧中性笔,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压下情绪。
片刻后,林承业摸着手里的一根头发,心里有些焦急起来,按照他的预计,手机的闹钟早该响了,但却一直没响。
怎么回事?
林承业的泛起一丝疑虑,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把响铃的时间调好,然而就在这时……
“铃……”一阵闹铃声乍然的响起。
响了!林承业心头大喜,他看向文青的位置。
文青从臂弯里抬起头,看起来一副茫然的神情。
林承业竖起书躲在后面,扭曲着一张脸无声大笑,他偷偷从藏手机的地方将手机拿了回来,为的是执行一个计划。
当他知道今晚的晚自习时间不会跳以后,他就定好闹钟再将手机藏进文青的桌兜里面,到时间就响。
林承业等啊等,终于等到了。不怪他,要怪就怪文青自己。
我已经坐完牢出来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我犯的罪关你什么事啊!拆穿我是吧,好啊,我让你拆穿我!林承业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他把书拿下来一点,看见文青凑在桌兜前一副很慌的模样,头上仿佛冒出点点冷汗。
文青越急,林承业越是解气,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对方死亡的样子了。
文青似是想到了什么,他霍然转身,目光死死瞪着林承业,眼里流出不甘的恨意和绝望。
林承业没想到文青这么快就把事情猜透了,不过可惜!一切都晚了,文青死定了!
手机铃声已经打扰了所有人,就算文青知道是他做的手脚也没用,死亡马上就会降临,文青已经没有机会了。
一阵阴风吹进教室,不少人都打了个冷颤。
铃声还在响。
前排的陈仰见班主任从讲台上面走下来,他也往后看,班上的其他人都看着……
林承业捂嘴憋笑的动作僵住,怎么都在看我?他呆滞地看向文青。
文青眼里的恨意绝望早就不见了,他像是刚结束一场演出,还沉浸其中意犹未尽。
“智障。”文青兴奋地用嘴型说,“biu,你死了。”
班主任停在白棠桌前,眼睛瞪着林承业:“你不学不要耽误别人!”
林承业的脸色刷地煞白,铃声是从他自己的桌兜里发出来的?!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精神崩溃地把手伸进桌兜里,下一刻他的呼吸停了下来。
是手机,真的是手机!他自己的!怎么会这样?!
铃声已经不响了,林承业却面如死灰,他跟文青的座位是前后桌,铃声设置到最大乍一听是听不出位置的,再加上他光顾着……
“铃……”铃声又响了。
林承业猛地一抖,他只设了一次闹铃,响过了不可能再响!
恐惧犹如一把刀,直接从林承业的头顶心劈了下来,他想扔掉手机,却在大脑空白之下将它拿了出来。
手机屏幕是亮着的,上面是他的黑白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