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与陈国大军的关系如何?”顾长卿接着问道。
唐岳山道:“他们之间并不是铁板一块,一方面是利益分配上存在一定分歧,另一方面就是双方的对敌手段也有无法契合的地方。”
“比如?”顾长卿看向他。
唐岳山带了一丝嘲讽道:“比如陈国大军让前朝余孽交出宁安公主,用宁安公主来威胁边关将士,却被驸马拦住了。”
顾承风呵呵了一声:“驸马对宁安公主难道是真心的?那还亡她的国?”
唐岳山睨了睨他:“你懂什么?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是不甘心做一个没有实权的驸马的,何况他本就是前朝皇室,复国是他的使命。”
顾长卿问道:“驸马的叔叔翊王呢?”
唐岳山道:“他也主张将宁安公主交给陈国大军,只是驸马的意愿太强烈了,驸马在边塞的声望不低,翊王暂时没与这个侄儿撕破脸。当初你们祖父要去营救宁安公主,我之所以没支持他,是因为我觉得从战略上来说,宁安公主在驸马手中,可以导致他们三方的关系始终存在一条裂缝。可倘若宁安公主没了,他们几个就彻底一条心了。”
顾承风坐起身来:“可是万一翊王为了快刀斩乱麻,直接将宁安公主杀了呢?”
唐岳山叹气:“你祖父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才奋不顾身地去救了。”
唐岳山是不赞同老侯爷这么做的,但他也不能阻拦老侯爷,毕竟老侯爷君令在身,皇帝让他务必将宁安公主毫发无损地带回来,他就必须得将她带回来。
顾承风哼了哼,又重新躺回床铺上:“你多派几个人去,兴许我祖父就不会出事了!”
唐岳山摇头:“去了也无济于事,这是我在兵败之后东躲西藏时打探到的消息,驸马身边有个十分厉害的死士,静太妃当初派来保护宁安公主的三名龙影卫都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我手底下的将士了。你祖父的武功并不弱,对上龙影卫也能有胜算,可要说三个龙影卫同时出手,那就不好说了。”
“这么厉害的吗?”顾承风惊讶。
顾娇默默地合上小药箱。
这个死士会是梦境中斩去了顾长卿双腿的死士吗?
能打赢三名龙影卫,怪道能暗算顾长卿了。
不过从暗算这一点来看,顾长卿的战力并不弱,否则明着也能杀掉他了。
“在想什么?”
从屋子出来后,顾长卿问顾娇。
“又下雪了。”顾娇站在廊下,望了望纷纷扬扬的雪花说,“真是行军的好时机。”
“就不知何时会停。”雪停了再交战会更好。
“戌时。”顾娇说。
“你还会观天象?”顾长卿错愕地看向她。
顾娇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嗯,一点点吧!”
顾长卿轻轻地笑了,他解下自己的披风给顾娇穿上,修长却长了薄茧的手指为顾娇系好披风的丝带。
顾承风的罗汉床是正对着大门口的,他躺在床上,酸溜溜地看着大哥给顾娇穿戴披风的画面,鼻子一哼,重重地侧过身去!
他再也不要理大哥了!
屋子里传来唐岳山惊雷的呼噜声。
顾承风心烦意乱,拿被子捂住头,又从枕头里抠棉花塞住耳朵。
奈何习武之人的耳力太强大了,唐岳山的呼噜就像在他耳边打雷似的。
顾承风一时间不知是更气大哥不理自己,还是更气唐岳山打呼噜!
“哼!一个个的都来气我!好!等我痊愈了,我就回京城去!我再不来这种鬼地方了!”
“什么鬼地方?”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床边响起,顾承风一个激灵,身子僵住。
“干嘛把头蒙在被子里?不闷吗?”顾长卿探出手来,将顾承风的被子缓缓地扯了下来。
顾承风弱弱地反抗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力道。
他看了眼突然折回来的大哥,心底的委屈成倍翻涌。
他知道他没有多厉害,可他尽力了,大哥表彰了所有守城的将士,独独没有表彰他。
他不差吧……
他从一个文若书生变成浴血杀敌的将士,他没退缩,没弃城,没逃跑。
他其实也觉得很难很苦啊,他又不是从小吃苦吃到大的。
他一点儿也不习惯。
可他都忍住了。
他一句抱怨也没有。
大哥为什么就是看不到他的努力?
“还疼吗?”顾长卿问。
哼!
现在才来关心我!
晚了!
顾承风别扭地往里挪了挪。
还不表扬我!还不夸我!
“有个东西要给你。”顾长卿轻声说。
一定是那丫头选了剩下的,我才不稀罕!
“什么?”顾承风压低嗓音,沉沉地问。
“你自己看。”顾长卿将一个用细绳拴着的东西递到他的脑袋上方。
顾承风依旧没回头去看顾长卿,十分高冷地用手将那个东西拽了下来。
他随意瞟了一眼,只一眼,然后他整个人都顿住了。
他几乎是本能地坐起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小牌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以及他的生辰与籍贯,而在小牌牌的背面有个大大的顾字。
“这是……”他唰的跳下地,瘸着一条胳膊,看向自家哥哥。
顾长卿也看向了他,神情郑重,眼神里透出不屈不挠的军魂:“顾家军的木牌。从即日起,你是一名真正的顾家军了。你当为陛下尽忠职守,为百姓鞠躬尽瘁!你要恪守军令,惩奸除恶,卫国安民!你还要守住昭国的每一座河川,捍卫昭国的每一寸疆土!我希望你保护好你自己,因为你的命将不再属于你自己,但如果百姓需要,我希望你能随时把它献出去!你须谨记,敌若来犯,只能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
顾承风胸腔猛胀,眼眶发红热泪滚动,他挺直了身板,哽咽而郑重地宣誓道:“顾家军顾承风……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