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
方自归叹口气,“后来,没什么发展,我们连手都没拉过。所以我说这个是介于友谊与爱情之间的。”
“发生了这么奇特的心电感应,怎么不进一步发展呢?”
方自归又叹一口气,“关键是没办法发展。高三第二学期,我就意识到问题了。我们那个学校,每年都有几个考上北大清华的。文理没分科时,尹颖就是年级第一,后来她选了文科,她当然考北大。可是我想来想去,我是无论如何考不上北大的。所以高考填志愿那几天,我一直躲着她。”
“那后来结果怎样?”
方自归深吸一口气,咬了咬嘴唇,“她果然考上北大。而我……来了上海,所以,我们是还没有真正开始,就真正结束了。”
两人在公园里逛得差不多了,便去公交站。到了公交站,两人边等车边聊,方自归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卢莞尔:“上海公交车这么挤,会不会遇到流氓吃你豆腐?”
卢莞尔道:“冬天不要紧,衣服厚。夏天是要注意防护的。我的办法是,尽量挤到边上,背对人群,再背个包,就能起到隔离作用了。不过有时太挤了,也没办法。”
“你们做美女的,也太不容易了。那你在公交车上,以前有没有碰到过色狼啊?”
“很少碰到,但是也真碰到过。”
方自归低头一想,“这样吧,今天我送你回家。万一路上碰到色狼,我正可以见义勇为。”
卢莞尔一笑,“那好吧。”
但是方自归真是没有挤上海公交车的天赋,他护着卢莞尔在公交车上只晃了半个小时,就开始晕车了。卢莞尔身经百战,神态自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方自归说话,而方自归的表情,越来越痛苦,渐渐脸色都苍白了。
卢莞尔了解到方自归开始晕车,怜惜地说:“我来背包吧。”
“不用。包不重,就是闷得我难受。”
卢莞尔安慰一下方自归,安静了下来。旁边只有两个中年妇女用上海话在聊天。
车内的煎熬,让方自归觉得时间过得很慢。突然,方自归发现,卢莞尔脸色骤变,不一会儿就双颊飞红,横眉怒目。方自归见状,晕车立即好了一半儿,心想,色狼真的选择了这么一个利于我表现的日子,出现了吗?
“怎么啦?”方自归问。
“下车!”卢莞尔大声说。
“啊?”方自归很疑惑,“这不是还没到外滩嘛。”
“我们下车!”卢莞尔又是一声怒喝,整个车厢的人都听到了。
卢莞尔一边往后门走,一边对身旁那两个中年妇女说了一句上海话,最后狠狠白了那两人一眼,下车了。
方自归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跟着卢莞尔下了车。下车以后,只见卢莞尔胸口起伏,一时间气还未平。
“怎么回事啊?谁惹你了?”
“那两个阿姨。”
“阿姨?”
“那两个阿姨说我们俩儿呢!”
“他们说什么啦?”
“她们说潘冰毁容案。她们说,上海小姑娘跟外地人谈恋爱,没有好下场的。”
这潘冰毁容案,方自归在报纸上看到过标题,但没了解过案子的细节。
卢莞尔就告诉方自归,这起毁容案,就发生在今年九月,案发后轰动了整个上海滩。原来潘冰与施害人李某谈恋爱,谈了一段时间,潘冰觉得两人不合适,提出分手,可李某不死心。李某是学化工的,见和好无望,便准备了一瓶浓硫酸,约潘冰最后谈一次。潘冰如约而至,并再次拒绝了李某,李某就把那瓶浓硫酸,泼向了姑娘的脸。这件事引起了社会公愤,李某后来被判了死缓。
听完故事,方自归问:“这场悲剧,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卢莞尔道:“潘冰是上海人,李某是外地人。所以那两个阿姨才说我们俩。”
这时,卢莞尔的气已经渐渐平息下来,而方自归的气,却一下子升了上去。
方自归怒目圆睁,大喝一声:“她们鄙视我!”
在工大首次参加舞会后,方自归就再也没参加过舞会,本来以为很到位了,已经可以最大限度地杜绝自己被鄙视了。想不到,鄙视链竟然像生物链一样,无处不在。
“所以我才生气。”卢莞尔道,“恋爱是我们的自由,她们凭什么说我们?”
“就是,凭什么?”
方自归听不懂上海话,再没想到两个老女人在方言的掩护下,嚼半天舌头,嚼的是自己。
“所以我不要跟她们乘同一辆车。”卢莞尔道。
方自归心头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道:“那两个八婆,她们怎么知道你是上海人,我是外地人?”
“听口音呗。况且,看也看得出来呀。你看你,不是乡下人是什么?”
“你鄙视我!!!”
方自归心头的火苗,猛地一下,窜得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