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方自归醒了,摸索到手机一看,已经是早上十一点,便一骨碌爬了起来。
借着从窗帘缝隙里射进来的一线阳光,方自归看见旁边的床铺上只剩了一团凌乱的薄被,席东海已经不见了踪影。
前一晚,席东海醉了,晚宴散席后,方自归就把他扶到国宝事先预定好了的,距离回味堂只有五分钟步行距离的宾馆,和自己住同一间,而此时,想来席东海就像他自己说的那个段子,“一名销售,两部手机,三餐不定,四季抢单,五内俱焚,六神无主,七点起床,八点出发,晚上九点不返,十分辛苦”,所以他七点起床十分辛苦地四季抢单去了。
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一下子倾泻进来,把房间里白色的墙壁和床铺都照得发亮。
你们还是当年的模样吗?方自归心里问着,看着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穿着紧身牛仔裤的窈窕淑女步履优雅地走过。淑女的背景是一面围墙和一栋三层高的法式老洋房,太阳炽热的光线被行道树的枝叶遮住了大部分,一些没被遮住的光,便在浅黄色的围墙和建筑外墙上投下一个个像花豹皮毛一样的金色光斑。
方自归心里问的“你们”,是桑妮和余青。同学会第二天的活动全都在工大校园里,方自归就找个借口不参加了,而是约好了中午请桑妮吃饭,晚上请余青吃饭。桑妮是好久不见,而余青来到上海,也是来参加十周年同学会的。余青他们班正好也选择了七月七日和八日两天搞同学会。
方自归洗漱一番,早饭也没吃,便开车赶往陆家嘴见桑妮。前一晚,同学们闹到晚上十一点,直到回味堂必须要关门了才散。大家在宾馆入住后,又有同学提议,要回味当年夜战八十分的味道,方自归就安顿好席东海,和狗子到韩不少和兽的房间里打八十分,辘战到凌晨三四点才罢,所以起床就比较晚了。
急急忙忙赶到陆家嘴,总算没有迟到,方自归在约好的饭店里见到了笑盈盈的桑妮。
“你们的十周年同学会,搞得怎么样?”
“嗯,一次团结的大会,一次胜利的大会,一次继往开来的大会。”
“哈哈,哥哥们都很开心吧?”
“嗯,大家都太开心了,导致……”
“导致什么?”
“来参加同学会的路上,我都想好了一段纪念老夏的话,我本来打算,活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上台把这段话讲出来,干一杯酒,请大家一起祝福和纪念一下在天上的老夏。可是……后来我发现同学们都太开心了,如果我上去把这段话讲出来,气氛可能一下子就变了,我突然又觉得不忍心。”
桑妮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所以你最后没讲这段话。”
方自归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讲了,但是就讲给我一个人听。我一个人到会所的楼顶花园,跟天上的老夏干了一杯,说了那段话,说完眼泪就不由自主下来了。所以我在楼顶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老夏老大哥,多好的人啊,太可惜了!”
“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好好珍惜人生吧。”
“嗯。”
“昨晚上在楼顶花园,我还跟阿远说了很长时间的话。”
“阿远?他现在在上海?”
“他在芬兰,我们是通过电话说话。在我的劝导下,阿远可能快要结婚了。”
“自归,你什么时候结婚啊?”
方自归露出笑容,“我争取也尽快吧。这两年谈了两个女朋友都分手了,接下来我尽快再谈一个,我想找一个在校的大学生,合适的话就结婚。”
桑妮依然表情平静地说:“自归,告诉你一件事情。就是最近,我离婚了。”
方自归一下子呆住了。
方自归此时的惊讶,比听到甄语说她正在办离婚严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