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J琉璃厂东街,夏日午后灼人的光,照在老房子用灰瓦覆盖好像梳子式的屋顶上。看起来一棱一棱的屋顶好像线条柔和的波浪,一棵小草生长其上,随风微微摇晃,在烈日下反射出来的一小抹翠绿,就像广阔的热气腾腾的灰色波浪中一艘孤独而倔强的帆船。
门口悬着几盏大红灯笼的一家珠宝古玩店里,伍明哥坐在一个长条形矮桌旁,向坐在桌对面的方自归微笑着。桌子一端摆着的一尊青铜坐像的文殊菩萨,也在几炷香的袅袅青烟中微笑着。店里散发着一种熏香的气味,玻璃柜台和橱柜里的玉器、翡翠和各种古玩,在灯光下泛着各种颜色的光泽。
“你今天来的正好。”伍明哥道,“明天我就去福建了。”
“你这一去,下次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方自归道,“今天我们要好好聊聊。”
方自归一到BJ就来见伍明哥,安排了第二天见几个医生,第三天才见尹颖,倒不是方自归胸怀大义,拒绝“重色轻友”和“重色轻利”这两种当下比较流行的操作,而是因为伍明哥第二天就走了,而尹颖第三天才有空。
这时,坐在伍明哥身边的伍太太,用一组古色古香的白瓷茶具泡好了茶,递了一杯给方自归,说:“师兄请喝茶。”
方自归喝茶时,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两口子,只见伍太太皮肤白皙,慈眉善目,穿一件藏青色中式旗袍,倒有些白度母的味道。而此时的伍明哥,两撇浓须,一头短发,身穿白色丝质龙纹中式对开短褂,给人一种梁山好汉的感觉,实在很缺少和尚的气质。
“嫂子,伍明哥出家了,您没意见?”方自归问。
“没意见。他出了家,我不是就升为护法了吗?”伍太太笑道。
方自归相当惊奇,伍明哥笑道:“你不要奇怪。我和她认识的时候,她就是居士,她支持我出家的决定。明天去福建,她还会陪我一起去。”
方自归道:“伍明哥,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第一个出家的。”
伍明哥道:“因缘如此。诶,自归兄弟,记得上次和你电话里聊了聊,你说创业碰到困难了,现在情况如何?”
方自归道:“不容易啊,其实我们才过了生死线。”
两人便聊起这些年各自的经历,方自归先分享了一些自己创业的奇幻过程,伍明哥接下来就分享他的。
“去威海的因缘,是我有个朋友的老爸在威海做中医,我就去威海开了家主要做减肥和身体调理的小型美容院。当时生意也还可以,但是做了一段时间,我觉得我一个男的,成天守在美容院里不是个事儿,我就把美容院盘出去,来了BJ。”
“来BJ创业?”
“没有,刚来BJ打算找个工作。但是那一年也是邪了门了,我找不到工作。那时候我连孔子学院都去应聘过,但就是没一个单位愿意要我。”
方自归端起茶杯又看了一眼伍明哥,心想,大概是各用人单位都觉得,伍明哥绿林豪杰的气质,跟本单位的气质有强烈的违和感。
“找不到工作,我只好创业,然后我开了家商业咨询公司。”
“咨询什么?”
“那时有些温州老板给Prada、Gucci这些奢侈品牌做代工的,这些老板做代工积累了一些资本,就想自创品牌。因为他们卖给奢侈品牌几百块钱的包,专卖店里卖出去都是几千块几万块,他们感觉到品牌的价值,就想自己做品牌了。我的咨询公司呢,就是帮他们自己的品牌进商场。”
“为什么你能帮他们进商场?”
“我有资源。BJ、天津、SJZ的一些商场,比如金鹰、百盛什么的,我有办法让温州老板进去,每进去一家,我就收一笔咨询费。高的二十万,低的五万,头三个月进账九十万,也相当不错。”
“听起来是好生意啊。”
“但是呢,这个生意不能一直做下去。”
“为什么?”
“因为我的人脉资源也是有限的。做了一年多,到后来找不到人脉了,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方自归明白了,做这个生意好像挖矿,总有挖完的时候,不同的是,这种资源的煤炭贮藏量比一般煤矿要低得多,伍明哥挖了一年多就无处可挖,只好再转型做别的。
“然后伍明哥又做什么生意?”
“我喜欢传统文化嘛,当时就想做古琴、茶馆或者素食馆之类的生意,后来考察来考察去,都没弄成,我就做起了小额贷款。”
“其实就是放高利贷吧?”
伍明哥点点头,“就是因为我做这个,有些抵押物是珠宝古玩嘛,我就认识了她。”
她就是伍太太。伍明哥认识伍太太时,伍太太就开着这家古玩店。两人认识后非常投缘,伍太太也是离了婚好几年是个单身状态,两人后来就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