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东海岸,高高耸立在海边的北回归线标志塔,在午后强烈的阳光中白得有些耀眼。云朵稀少的天空很蓝,加上阳光的帮助,把浩瀚的太平洋染成浓重的蔚蓝色,好像一块蓝莹莹的色彩纯净的巨大无比的宝石。
旅游大巴上的许多游客走下海岸边的阶梯,向那块据说也算是景点的黑色礁石走去。而方自归和云儿坐在标志塔附近一丛色彩缤纷的野花旁,一起翻看云儿手机里的照片。
离开垦丁后,方自归和云儿乘坐旅游大巴沿台湾东部的海岸线一路北上,去花莲看云儿非常感兴趣的鲸鱼。这大巴会在沿途的几个重要景点停下来,每次停半小时或一小时让游客游玩。云儿用手机拍过北回归线附近的这片海以后,便与她以前在西班牙拍的地中海对比,看看哪一个更蓝,结果看着看着,两人就坐在海边,看起了手机里那些云儿在德国时拍的一些照片。
此时,照片画面是学生宿舍里,两个女老外抱在一起跳交谊舞,还有几个女老外围着餐桌像是在准备食物,而照片中的云儿,穿着清凉的白色短裤和蓝色T恤,正在开放式的厨房灶台上烹调。
“这都是玩得好的小伙伴,会经常一起聚会。”云儿说。
“她们是德国人?”方自归问。
“不是。学校里还是外国人喜欢和外国人一起玩儿。这两个跳舞的,一个是俄罗斯人,一个是波兰人。这个拿盘子的,是日本朋友。”
下一张照片,是一辆黑色的自行车。
“我在德国的第一台自行车,勤工俭学攒下来的钱去买的。”
“你这辆车,看起来坚固雄壮,不是女式车吧?”
“哈哈哈,德国的自行车都挺雄壮的,现在这辆车我妹妹还在慕尼黑骑着呢。”
“这个就像八十年代我爸骑的那种二八大圈,实在不像林黛玉的坐骑。”
“哈哈哈……”
再下一张照片,近景是婆娑的树叶,远景是红色的晚霞。
“这是傍晚时我房间窗外的风景,能看到太阳落山。”
“哟,你这个房间不错,御景苑啊,在上海的话属于非常贵的景观房。”
云儿突然不说话了,等了一会儿才说:“呃……不往下看了吧,哈哈,回忆一下子涌上来,真的感觉不好受。”
方自归转头看云儿的侧脸,看见她眼角已经湿润了,“你想到了什么?”
云儿又等了一会儿,把手机放进小包里说:“我想到了在德国遇到的那些男男女女,哦……还有在中国遇到的那些男男女女。”
“你觉得,他们……”
“就是,有一句话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觉得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生出蠢货无数’。”
“哈哈哈……”方自归忍不住笑起来。
“感恩宇宙给我安排你这个同路人。和你在一起,我觉得我不再是蠢货了。”
“过去的事情,不要想那么多,我们应该多放眼未来。比如,想一想,明天出海能不能看见鲸鱼。“
“嗯。直觉对我说,我们会遇见鲸鱼。”
“希望这是一个准确的直觉。”
“我一直是靠直觉活着,有时候在梦里有一些暗示,我就按照梦里面的暗示去做选择。”
“我不敢靠直觉活着,我靠逻辑和理性活着。我的直觉不好。”
“你知道吗?直觉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你的直觉都来源于你以前的经历,来源于你曾经读过的书,它们积累在你心里面,然后,当你遇到一件事情,你不仅仅是当下的,根据一般现在时的语法来做决定,可能是一般过去时,你曾经累积的那些东西一起来做决定。”
“你这个有点儿现在进行时啊。”
“哈哈哈。”
“你当时说,‘量子纠缠’,你用这个词儿来形容遇见我时的感觉,我觉得很惊讶。”
“是量子纠缠。不是每个人都能碰到一个精神对话者的。”
“当然,特别像我们这种精神生活又比较丰富的人。”
“有的人打麻将都可以度过愉快的一生,我们是不可以的,对吧?”
“对。我弟弟就是,他打麻将就可以度过美好的一生,而我们是亲兄弟,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何会如此不同。”
“我妹妹也是,没有太多精神追求,但她跟我一样善良。”
“这倒是。我弟弟,我爸,倒也都很善良。”
“其实,我刚才想到,我应该感激过去发生的一切。因为,你看我的前男友,他们人性的恶,他们人性的弱点,是被我激发出来的,我太忍让了嘛。但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如果他们一直捧着我,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好像我应该感激他们,包括我上一个男友,他和我文化差异巨大,他对我冷暴力……如果没有他的冷暴力,我也不会去思考我过去的人生,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感悟,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看书,然后,我也不会遇见你了。所以,我应该感激。”
“你这个想法,对我也有启发诶……我跟我初恋分手时,我是一种怨恨,我是极度悲观,极度愤怒。可是现在想想,如果没有这段经历,我现在的人生大概率跟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我现在做每一件事,我觉得已经不需要做给别人看了,可在我被初恋抛弃后的岁月里,包括多年后我开始创业的那段时间,我做事情为什么如此之有激情,就是拜这件事所赐。这件事让我燃烧了起来,才成就了今天的我。当然现在我已经冷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