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鸿佐却还算周到的叫了他们一声,得到的是外婆的一个轻哼。
几人心里都不舒坦,老教授夫妻俩又明显是有事而来,客套寒暄自不必了,不过谁都没有先开口,一时场面便冷肃了下来。
最后,竟还是外公先说话了,“这一段日子,想必你们和我们一样都在为阎澄的情况伤脑筋。”
虽然阎鸿佐和谈莺生阎澄的时候较晚,但谈老教授夫妻俩却是很早就结了婚,此刻也不过七十出头,而且精神矍铄,眉眼生光,和阎老太爷一身硬挺的军|人风范不同的是,外公气质沉静,举止斯文,一看就是出身良好的读书人,他平时一心钻研学术,很少过问闲事,也常被外婆呼来喝去,但其实只要他真正开口决定的事儿,至少谈家是无人会反驳的,最重要的是,谈莺唯一会听取的意见,就是谈外公的话。
当年,外婆强烈反对阎鸿佐和谈莺的婚事,阎鸿佐没少在外公身上下功夫,博得他的认同,最后外公终于松了口,他们才得以过了外婆这一关,而他和谈莺闹僵之后,阎鸿佐每每看到外公也总有些抬不起头来。
外公又道,“这些年,阎澄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如果他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那么想必我们俩也都应该为此负上很大的责任。但事实是,这并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他可以自主选择喜欢不喜欢的感情,我们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挣扎过,也查阅了不少资料,但最后还是决定放弃了阻挠,因为有太多悲剧的例子告诉我们这勉强不得。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养他教他为的不就是他能好么,管得了一时难道还管得了一辈子?”
外公抿了口茶,见阎老太爷和阎鸿佐的表情都不甚美好,便又道,“我也了解你们一时不能接受,所以不如就给大家一些时间好了。”
老太爷皱起眉头,“亲家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阎澄跟我们走,什么时候你们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见面,省的相看两相厌。”外婆直截了当。
然而阎鸿佐的脸色却更差了,如果只是要带阎澄走,为何俩老要亲自来?阎澄自己去u市不就好了么,反正寒假结束他肯定跑得比谁还快。
外公察觉到阎鸿佐的紧绷,朝他看了眼过去,证实了他的猜测,“对,除了带阎澄走之外,我还想把谈莺,一起带走。”
这下阎家父子是真坐不住了,阎鸿佐沉声道,“爸,谈莺的身体……”
“她身体如何,我们比你清楚,”外婆冷冷打断他,“她要继续留下,才会越来越不好。”
阎老太爷无法赞同,“谈莺一直待在这儿……”他本想说好好地,但这词儿实在不贴切,只能改口道,“待了这么多年,怎么一下子就要走……”
外婆笑了笑,“她的确早就该走,为什么不走,你不是比我们更清楚么?”
这话说得阎家父子一下子就哑口无言。
也就是说,这是谈莺自己的意愿了?
她终于……要离开了么。
想到此,阎鸿佐猛地脱了力,手里的杯子都险些拿不住。
……
谈莺和阎澄走得那天,天气格外的好,外头的积雪都融了满街,被艳艳的阳光一照,映出一片银亮。
阎家派了车送他们去机场,谈教授夫妻没有拒绝。
离开时,谈莺站在她住了十几年的小楼前默默地将这院子打量了一番,阎澄站在她身边轻轻道,“要想的话,以后还能回来……”
谈莺却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看向阎澄。
“谢谢……”
阎澄有点受宠若惊,“做决定的还是你自己。”
谈莺摇摇头,如果不是阎澄把外公外婆请来,给了自己一个新的选择,告诉她一切仍未结束,也许她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再重活一次了。
阎澄是她的希望,也是她的勇气。
“走吧。”
扶着母亲走出阎宅,就看见阎鸿佐静静地站在门边,而谈莺没有看他,任陈妈来开门,接着坐进了车里。
阎澄和纪悄上了后面那一辆车,阎澄瞥了眼一脸恍惚的阎鸿佐,他从未见过自己一向高高在上泰山崩于前都不动声色的父亲有如此茫然无措的表情。
阎澄心里一紧,忍不住探出头对他说,“告诉爷爷,我还是会回来看他的。”
在阎鸿佐的沉默下,两辆车一前一后的离开了阎宅。
而在二楼的窗台边,阎老太爷仍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那盆兰花。
他想,谁又知道,在外人看来如此高不可攀辉煌不已的阎家,在这新年中,却一个一个避之不及地离开,徒剩说不出的凄凉冷寂来和他们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