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这会面,听得就很奇诡。一位内务府大臣的亲随,原本是见钱眼开没有银子不会帮忙办事的人,竟然说不要银子,不要银子还会帮忙办事儿,但前提是要见一见金秀,这可真是稀奇极了,金秀是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事情。
所以一来是好奇,二来呢,能够省下二百两银子,何乐而不为呢?所以金秀一听到李如全说李德芳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于是马上就答应了下来,并且迅速行动准备会面。
见面的这个地方还是金秀选的,若是在紫禁城之中如此大张旗鼓的相见,是一件非常不妥当的事儿,西苑那边也是要腰牌才可以进出的,李德芳且不论能不能进出西苑,就算是能进,也是要出入登记,留下记录只是为了见面这样一件小事儿,未免太麻烦,还不如就选一个僻静些的地方。
紫禁城西苑门这边,和西苑只是隔着一个宮巷,北边朝着景山而去,南边就是各部衙门,正经的文武大臣都是在更南边一些的西华门和东华门入宫,西苑门这里人迹罕至,除却是驻守的侍卫之外,其余的人都没有多少路过。这里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见面地点。
李德芳听到金秀这么一问,忙说道,“当不起福晋这样大爷的称呼,奴才只是伺候着中堂大人的长随罢了,并不是什么大爷。今个请福晋来,不是奴才想着要见福晋,而是我们家中堂大人,说来想见一见福晋。”
三和?金秀微微挑眉,惊讶说道,“中堂大人现在何处?我理应拜见。”
李德芳引着金秀到了转角处的马车处,“老爷,十二福晋来了。”
马车之中响起了一声轻笑,门帘被迅速的打开了,里头出来了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看上去须发俱白,他马上就下了马车,还不让李德芳搀扶着自己,作势打千请安问好,“奴才给十二福晋请安,十二福晋金安。”
金秀忙请李如全搀扶住三和,也不许三和朝着自己个请安,闹这些虚礼做什么呢,说起来自己算是主子,内务府大臣再高级也是伺候皇家的奴才,可如今谁敢这样大喇喇的受礼?何况金秀还要求着人家呢。
“中堂大人何须多礼?您是内务府大臣,内务府是料理六宫事务的,算起来,我们这些住在宫里头的人,都归着您管呢,我倒是要朝着您请安问好,才算是正理呢。”
金秀也作势欲蹲下请安,三和忙躲开,虚礼虽然是虚礼,似乎看上去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可这两下行礼下来,两个人都满意,都清楚对方的态度颇为谦和,今个这一趟会面,不会白来。
“小老儿是真不中用了,既然是请福晋出来,就该好生等着,奈何这年纪大了,原本是想着躲在车里头眯一会,不曾想一闭上眼,就睡了过去,实在是该死,实在是该死!”三和还埋怨李德芳,“你这奴才,福晋一来,你就该要即刻叫醒我的!”
李德芳忙请罪,金秀微微一笑,“中堂大人不必如此,您百忙之中能拨冗相见,我就已然十分感激了,您贵人事忙,辛苦些也是寻常,我这能够见到中堂大人已经是十分庆幸,又怎么会计较这些小事儿呢?”
“福晋真是仁善人,”三和是一个干干瘦瘦的小老头,身量不高,也不算是十分的魁梧,尖尖的下巴上留着一口山羊胡子,若不是身上穿着深绿色的绸缎衣裳,手上的玳瑁扳指表现了出来这是一位富贵人物,这样的架势在外头寻常人看来,和田中老农无异。
三和眯着眼睛,笑眯眯的对着金秀弯腰鞠躬,“真是从来都见不到您这样的了!”
李德芳拉了李如全的袖子一下,两人会意离开,还把赶车的车夫也拉着离开了,让车夫在远处望风,两个人在边上说着话,“这可是吓坏我了!”李如全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惊魂未定的对着李德芳说道,“怎么还中堂大人亲自来了?”
李德芳笑道,“李兄弟你想想看,这样重要的事儿,我怎么敢答应下来?自然是要中堂大人自己来定夺了。”
李德芳也没有多什么,但李如全这会子心里头雪亮一片,之前李德芳办这些事儿收银子的事儿,三和必然是知道的,若是他不知道李德芳干这个事儿,今个也决计不会知道自家福晋要办这个事儿。
金秀和三和寒暄了一阵子,“中堂大人这样客气,倒是让我不敢再说下去了,”金秀率先挑明了自己个要来的用意,“原本是想着请李德芳大爷来帮衬着,救一救南府的太监,可没想到他倒是不愿意帮忙,还捅到了中堂大人,真是我的过错,这样的小事儿,”金秀笑吟吟的说道,“可真不该来叨扰中堂大人。”
“福晋客气了,”三和笑眯眯的说道,“这可不是小事儿,李德芳虽然在内务府跟着我当差,到处也能卖一些面子,但这样的大事儿,他是不敢办的,就算是答应下来,也是办不成,寻常的事儿,办不成也就办不成了,可这个事儿,若是办不成,刘太监只怕就是死定了,李德芳素日里乱来些,可到底是不敢在大事儿上含糊的。”
这话说的可不怎么对劲,李如全回报的消息可是说内务府大臣三和的这个长随李德芳是答应下来了,答应会办这个事儿,开价都开出来了,要二百两银子,但不知道为何又突然改了主意,这里头有缘故,但肯定不是三和这样说的,说什么李德芳知道这样大的事儿,所以不敢做主,要来请示三和。
不过三和的话儿里头有个意思,金秀是听明白了,那就是李德芳的这些“收钱办事”行为,三和是都知道的,不然的话不可能说大事儿李德芳不敢做主还要请示三和,那么也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三和都默认让李德芳自己个去办了,他也不会和这次一样,还要亲自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