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窈又问:“那他当时在干什么?”
“丕将军那会在珠帘后的内室,我偷偷瞧了一眼,床榻上的帐幔是放下的,应该在歇息。”
沈舒窈唇角动了动,却什么也没再说了。
秋风自庭院拂来,凉爽之意渐生,大堂里的众人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轻盈的少女,连呼吸声都是轻轻的,几不可闻。
沈舒窈垂眸一思忖,让他们都退下,然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思考,空荡荡的大堂,伴随一阵阵微风,檐下的花树摇曳,仿若天女散花般清扬婉转。
她的青丝微微飘逸,翩翩起舞,垂在椅下的裙摆,曳出一朵朵纯洁无瑕的莲花。
这样的女子仿佛是从画轴中走出来的,竟让顾燊看得有一丝怔愣,稍后,他仰头望了一眼长空,走过去,道:“时辰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去用了午膳再查不迟。”
“我得先回王府,王爷还等着我汇报案情。”话罢,沈舒窈起身就出去了。
这样傲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女子,却让顾燊心中的血潮泛起了异样的波动,世间女子无数,为何只有她才能牵动他的心,让他不由自主想去靠近。
京城有九十八坊巷四十三胡同,勤政殿位于皇城崇明坊,东有:崇安坊,仁寿坊、宣照坊、修定坊、奉达坊;
西有:延业坊、保政坊、青义坊、兴化坊、永德坊;南有:积丰坊、贤良坊、铭城坊、忠孝坊、兴布坊;北有:曲通坊、雍宜坊、阜时坊、湛回坊、万灵坊。
诸王的府衙大多位于宫外的新宁坊以及永和坊,各坊均为开放式街道,经纬分明,排列规整。南北干道之间穿插着东西向的横街,内城、外城东西方向交通便利。
七月入秋时节,大地被一个俏皮的姑娘,披上了一层金光闪闪的薄翼浣纱,处处妆缀,落叶从风中轻快地飞舞,与金色的光辉遥相呼应,渲染成九重天上的缥缈宫阙。
沈舒窈和顾燊并辔在宽敞,华盖云集的梓桐大道上,正午虽已然烈日炎炎,却又不似夏季那么热烈,徐徐清风从他们身旁流过,倍感凉爽。
顾燊看着身边沈舒窈,和风细雨般的声音响彻她的耳畔,“你虽在刑部任职,可长久居住在晋王府难免对你清誉有损,你这么聪慧的女子,难道就不为自己的今后打算吗?”
言辞真诚,里面饱含的关切,可也让眼下的气氛愈发尴尬了,沈舒窈垂眸望着手中的缰绳,良久才将目光流转到顾燊身上,“我不会长久居住在王府,待莲儿之仇报了,若我尚有命在的话就去游历九州天下。”
“你婢女的事我听说了,你一个弱女子要寻仇却乃艰难卓绝之事。”顾燊顿了一下,又道:“但是我会帮你,无论何时只要你有需要,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他目光灼灼,那里燃了一举淡淡的火焰,那火焰上倒映着沈舒窈的影子,随着火焰的波动也微微跳跃起来。
沈舒窈眸中闪掠过繁荣的街景,她抬头望着天际上被阳光笼罩,略显稀薄的云彩,淡淡道:“多谢顾都统好意,然而这都是我的事,自然没有叨扰旁人的道理。”
顾燊望着艳丽霞光下沈舒窈莹然的容颜,那样光彩夺目,让他恍惚得一时语顿,过了许久才温柔地说:“舒窈,退婚书上没有我的签名与手印,是以你此前收到的退婚书亦不作数。”
“你为何要这样做?”沈舒窈双眸睁大,愕然地望着他,“且不说我们之间毫无感情基础,就你家人之前替你退婚就足以说明,向我这样的女子是不配入顾氏望族的。”
“我会说服家中人不再干涉我的婚事。”他清朗的面容微微一笑,“而你......依旧是我的未婚妻。”
“顾都统还是尽早打消这个执念,觅与你家族旗鼓相当,门当户对的女子方是良策。”
沈舒窈面色平静若冰冻三尺的湖面,执拗决然,“况且......我们也就数面之缘,算起来亦是陌生人,是以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
“世间多少对夫妻,婚前连面都不曾见过,却依旧能琴瑟和鸣,相濡以沫。而我们不仅见过了,还一起畅聊心事,是不是比他们强上许多?”顾燊含笑看着她,“然而......我相信事在人为,总有一天你会接纳我,你又怎知我们今后不会幸福?”
熙熙攘攘的人群,繁复的碧瓦朱薨,目不暇接的珠宝首饰货品,流泻交织到沈舒窈的脸上,让她的神采复杂沉毅起来,她就骑在小斑马上,静默无言。
晋王府位于新宁坊正南,两人路过繁华喧嚣,各种奇珍异宝的西市普兴坊,沿着文人墨客聚集的乐康坊一直往前走。
一路上,沈舒窈再没有说过一句话,顾燊的马匹不紧不慢地跟在身侧,直到晋王府已近在咫尺,沈舒窈那颗煎熬的心总算得到解脱,她侧首朝顾燊点头示意,随后翻身下马,牵着马缰拐进王府西侧的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