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舒窈打算唤人前来时,王府的侍女小厮就已经紧锣密鼓的提着一桶桶热水进来,这样温馨的时刻不禁让沈舒窈有些动容,她感激地看着他们并且逐一道谢。
泡在温度适宜的浴桶里,沈舒窈思绪万千,那批死士的幕后主使者至今了无音讯,如果迟迟找不到真凶,她是不是一直都要待在这个地方,她不奢望未来还会有那样惬意的日子,可也不愿永远身处他人庇护之下。
思及此处,沈舒窈的心恍若石沉大海,她缓缓闭上双眸,将头一并侵入水中,那张窒息而又压抑的感觉再次重现,她突然觉得其实这样挺好,本就孑然一身或许这样就可以解脱了,生若浮萍,何以为惧。
就在她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一个清灵的少女走了过来,笑嘻嘻地对她说:“小姐,水凉了,泡久了小心着凉......”
这一刻,沈舒窈突然清醒,猛地一下浮出水面,吸入鼻息的水致使她剧烈咳嗽起来,直到缓了一会儿才起身穿好衣裳,任由湿漉漉的头发倒在床榻,闭上眼一动不动。
手指碰到软枕下一处冰凉的触感,这把匕首伴随沈舒窈多年,此刻抚摸着它的感觉是那样的熟悉而又亲切,她抄起匕首夺门而出。
王府距离沈舒窈的别院也就几条街而已,她随便在一个烧饼摊买了两个烧饼充饥。
推开房门,她压抑着心头波涛汹涌的起伏,一步步走到曾经鲜血染了一地的庭院,她呆滞地站在那,看着早已凋败的海棠花树,依旧郁郁葱葱的樱桃树枝上几只麻雀扑棱棱地嬉戏。
她缓缓走上游廊,那是她最喜欢的地方,两侧长势正好的藤蔓蔷薇,芳香馥郁的茉莉,已经含苞待放的昙花,她静静地看着这些给庭院增添勃勃生机的绿植。
任季节交替,人去楼空,百转千回,它们毅然地挺立在这寂寥的庭院,绽放它们最美的芳华。
庭院的微风徐徐而来,生怕惊扰了这位观景人儿,沈舒窈坐在栏杆上,靠着身后的柱子,摘下一朵仙姿冰肌,独逞芳菲的茉莉。
她将茉莉摊在手心,似浩瀚长空中一轮盈盈明月,纤尘不染,又是一阵清风拂来,明月随风掠去,清幽暗香冉冉而去。
她就在庭院这么静静地坐着,直到云彩远去,月上树梢,直到银辉下一盏橘黄宫灯,给这冷清的庭院送来一丝暖意。
庭院夜色凉如水,萧玄奕看着淡淡月华下她异常平静的面容,缓缓道:“夜露深重,先回去吧。”
沈舒窈望着微风中簌簌摇曳的花枝,窗棂处那只天瞟色琉璃花瓶在月华下,折射出一缕五彩的光华。
仿佛看到那个给予她无限温情呵护的人,原来忘记一个人亦是那样的艰难,那些刻骨铭心的美好,恍若逝去的流年不复存在。
过了许久,沉寂的庭院才响起她冷静如水的声音,“离宫花园发现的人头颈部皮肉腐烂,但是骨质上的痕迹与驿馆的丕将军颈部痕迹有多处契合,所以这颗人头极有可能就是丕将军。”
萧玄奕看着她的目光在望向那道光芒时荡起一闪而逝的波光,若皎月光辉凝聚,衬得她整个人明透璀璨。
她有着这个年龄女子不具备的沉毅,又有着洞明一切的睿智,这样的女子放眼世间亦是绝无仅有。
“明日我让阙长史和范荣成去认尸,王府晚膳已然备下,如若你再不回去,王府的侍女们今夜恐怕要一直守在厨房温膳。”
沈舒窈缓缓走到回廊一隅,目光在望向莲儿生前的厢房时浮现一丝悲痛,她强自压抑心中的凄凉,将一切隐藏在平淡的声音下。
“我想......留在这里......毕竟这是我父亲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话及此处,她霍然仰起头,瞧着那千万年巍然高悬的明月,尽管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垂于身侧的双手,因为刻意的隐忍微微颤抖。
“如若我是无根的浮萍,也想在属于自己的静湖里缓缓漂移,可惜人生在世太多的身不由已,前路茫然后无退路,纵然我于这世间只短短十几载。广袤天地间一粒毫不起眼的尘埃,消逝亦如弹指一挥,如果一切皆是注定,欣赏接受又有何妨?”
萧玄奕的目光转向庭院,那颗在夜色下依然乱枝纵横,柔软优美的海棠花树,“我们皆是被命运推着走的人,欣赏接受也好,奋起反抗也罢,一切终归都是自己的抉择。”
他在月辉下略显冰冷的面容,随着流转身侧的清风刹那生辉。
“此时不是留下的最佳时机,暗卫查到孟致远是韫州已故孟氏杂货铺掌柜孟河的独子,看似身世清白并无不妥,深挖之下才得知孟氏乃三代单传,到孟河这一代已是绝户,而韫州户籍登记在册他的独子孟致远却是二十年前才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