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前还战战兢兢的内心一下子就都平稳了,毕竟有了天赋异禀的晋王爷坐镇,这天下就没有能难倒他的事。
沈舒窈凝望着萧玄奕有条不紊地指挥他们河道清淤,如何增大河道泄量来减轻防洪负担,又指出开辟防洪渠的分道位置,最后还提出在堤坡附近栽种紫穗槐、垂柳、杨树等,不仅可以美化环境,而这些植物防治水土流失效果明显。
不愧是皇上最倚重的王爷,他不仅是社稷之臣,稀世智将,还有治国之才,感慨同时沈舒窈也深深地佩服他无双的智才。
这时,萧玄奕已经回身朝她缓缓行来,她依然保持着恭敬的站立姿势,毕竟在这样的场合她还是懂得拿捏分寸的。
他看了沈舒窈一眼示意她坐下,她环顾四周见众人皆按部就班,根本就没有回头往这边看一眼,她才如释重负地坐在他的对面。
然而,看到她方才的战果顿时有些难为情,急忙站起来收拾残局,略微尴尬地说:“我知道是难看了一些,可这也不能全怪我是吧?”
沈舒窈偷偷瞧了他一眼,见他正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不由地更加心虚了,踌躇了半天,低声解释道:“我只要一挨饿就会头晕目眩,加上方才救人后就越发身疲力竭,本来是想忍着不吃的,可是你们一直在那边商讨要事,我就在想若是我突然饿晕在这,再被一群朝臣看见,这不是摆明给你添堵么?所以就想......结果......一不留神吃多了点。”
沈舒窈刚入淮州衙门的时候,徐知府念她是故人之女力排众议,各方面都多番照应,捕快们虽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实则背地里没少嘲笑挖苦她。
她深知女子想要在州衙站稳脚必须比旁人付出多百倍的努力,所以一直以来都兢兢业业,一门心思想着不能辜负徐知府对她的信任。
然而那几年衙门的仵作都是屠夫出生,导致冤假错案不计其数,而逍遥在外的真凶更是猖狂至极,在淮州声名鹊起后,周遭的州衙都纷纷慕名而来。
而让沈舒窈查的无外乎都是棘手的悬案,当然出的赏银也水涨船高,她当时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可见这些赏银对她而言是何等的诱惑。
沈舒窈疲于奔命地穿梭在验尸房和凶案现场,废寝忘食那都是常有的事,渐渐地她的胃就落下病根了,加之长久的粗茶淡饭又导致了营养不良,至此后但凡饥饿就会心慌胃疼,严重时双眼泛黑昏迷。
可是她不敢停歇,当初沈明皓去世,她卖掉了居住多年的小院为父敛葬,后来好不容易攒够银两购置一处宽敞的宅子,简单添置了一些日常用品后已身无分文。
这样忙忙碌碌又过了半年,直至后来好几次晕倒在命案现场,又在莲儿苦苦哀求下,她才开始正视自己的身体。
虽然挣钱不多不能山珍海味,但是每日三餐也都定时进,除了每次月信期间身体虚弱一些,平时倒也还好。
如今暂居晋王府,虽吃穿用度比从前好了无数倍,可前段时间受重伤失血过多,在她将季慕白关在房门外后昏迷了一天一夜,气血亏损严重,至今也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此时,萧玄奕看着她因局促羞涩而绯红的面容,轻轻点了一下头。
然后将目光转向正在紧锣密鼓开凿防洪渠的工部众人,过了许久才说:“女子头晕目眩多是气血不足导致的,回头让若兰按方子给你煲一些调气血的滋补汤喝,长久坚持下去这种症状就会改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沈舒窈这些年才开始多吃糖和甜食,可是一个大男人对这种事却信手拈来,让她略微诧异,难不成他心爱的女子也气血不足?
可是王府除了几个侍女和她之外,再无其他女子。
她用耐人寻味的目光打量着他,本朝皇子大多弱冠之年迎娶正妃,当然之前可以有无数侧妃侍妾等。
而萧玄奕已年过二十四,肯定有过侍寝的女子,不然难以解释他对女子之事如此了然。
他轻轻敲了敲桌面,他专注在灌河上的目光转过来看着沈舒窈,仿佛洞悉了她心中所思,神态自然地说:“我也是从医书上看来的,上面记载了女子气血不足的几种药膳以及平时目眩时可吃糖缓解,加之我曾见你喜爱甜食,适才有此猜测。”
沈舒窈望着他如清晨冉冉升起的旭日般美好的轮廓,低叹道:“王爷一语中的,只是这药膳就不必了,作为你的下属绝不会因这等微末小事而耽误公事。”
萧玄奕望着她疏离坦然的面容,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意味。
他的目光凝视着她,默然许久,才说:“若你能确保今后不会出现头晕目眩之症,此药膳不喝也罢。”
“这个怎么能确保?我又不能预卜先知。”她不可思议地站起来,这简直就是强迫。
“那么你就必须听从我的安排。”他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又漫不经心地说:“那几味药膳让太医看过了,都是上好的补气血良方。”
沈舒窈在他对面坐下,清风拂过奔流直下的灌河之水,阳光照着湍急的浪花折射到桌案上,深紫黑色润滑的紫檀桌面与斑驳的水光映合,若水穿尘般的迷离。
她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好点头答应,托着下巴望着忙碌的众人,思索着若是将他委托的事情解决了,自己能否隐姓埋名过回从前的日子。
他当初曾许诺事成后送她离开,并给她一个新的身份,虽她当时拒绝了,可如今又有些后悔,她决定抽个空与他谈谈这个事情。
可转念一想,择日不如撞日,沈舒窈转过头,郑重其事地看着他,“王爷承诺过等我们之间的交易结束后会派人送我离开,时至今日如果我说,当时拒绝您的一番好意是一时冲动,不知如今的您是否还会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