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沈舒窈可不觉得这是个玩笑,但她也并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她这些年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威胁,时至今日也没人夺了她的性命。
并非她胆大妄为,而是听得多了麻木了而已,但是她也没有掉以轻心,平时也多长了个心眼。
呼延沁说完后不由自主地看向萧玄奕,却见他表情冷淡,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盯着池中葱茏得仿若蜡烛的香蒲。
在这星罗棋布的亭台曲桥,幽静奢华的御花园中,她的眸底不知不觉涌起一股忧伤。
然而沈舒窈可没那闲功夫在这陪她耗,她一把抓住呼延沁的左手臂,“如果想要将宁王的罪名坐实,那么你这个帮凶也跑不了。”
话音未落,沈舒窈不顾她的挣扎,猛地一下将她盖住手背的袖子扯开,几道狰狞得血痂赫然呈现,“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伤是丕威弄的吧。”
“胡说,我这伤是被野猫挠的。”呼延沁还在垂死挣扎。
看来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沈舒窈猛地又将她的右手抓住,反手旋转便掌心向上,掌心上杂乱的血痂隐约呈三角形态。
“你掌心的伤势是用青砖击打丕威头部时留下的,是以杀害丕威你也有份,如若聃狎大王因为丕威之死向我东陵发难,想要重新挑起战争致使生灵涂炭,那么你戟陇也别想避难逃灾。”
沈舒窈表情冰冷淡然,浑身散发着咄人的气势,这一刻她不再顾及她是尊贵的郡主,世人皆向往和平。
而东陵的能有今日的和平安定,全是萧玄奕以及众将士用性命拼搏而来,作为东陵子民的她,绝不愿让一个自以为是的娇蛮郡主任意妄为。
她能说出这番话,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作为忠臣之后若非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她如何对得起父亲对她的教诲。
此事于她而言虽然是探寻真相,但东陵的江山同样流着她先辈们的心血,如今已然抽出一丝端倪,那么她绝不会就让此事含糊过去。
果然,沈舒窈的气势镇住了呼延沁,她突然不管不顾地哭起来了,她的哭声引起了散落在各处的宫人们的注意,大家纷纷转头往这边看。
许是顾忌萧玄奕在此,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只是低垂着头窃窃私语。
这出其不意的反应,顿时让沈舒窈和萧玄奕都措手不及,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带着沉郁,只是萧玄奕的冷淡稍微多一些。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不懂得怜香惜玉,不过面对这个骄纵无礼的郡主,她觉得不懂怜香惜玉的他,在此时倒是让她心中雀跃不少。
是以,两人就跟看好戏似的,干脆坐在了临水栏杆上,一边赏着美景一边听着狼嚎,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哭声就差不多停了,只闻时有时无的打哭嗝。
这时,呼延拓来了,见自己妹妹哭过了,不由地有些心疼,问呼延沁怎么回事她也不说话,可极坏了这个好哥哥。
于是不得不求助萧玄奕,弄清楚发生了何事是呼延拓最为关心的事,然而萧玄奕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呼延沁一眼,未置一言。
见在这两人身上找不到答案,当然就将希望落在沈舒窈身上,她就知道好事准轮不到自己头上,于是她思忖了一下,还是将整个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听完沈舒窈的讲述,呼延拓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严肃地望着呼延沁道:“沁儿,到底怎么回事你且如实说出来。”
见自己七哥第一次对自己这么厉害,呼延沁也意识到事情很严重了,于是她用绢帕抹了一把鼻涕,缓缓地说:“七哥你一直说东陵的女子温婉淑德,让我多多像她们学习,以便将来能讨夫君欢心。”
言及此处,她下意识地看了萧玄奕一眼,续道:“可是我头一回来东陵,对这些女子的居所一无所知,就算想学也得找得到人啊,于是我就向人打听什么地方的女子最多,那人很爽快地告诉我当然是勾栏,于是我就连夜从驿馆偷跑出去了。”
她刚说到这,三人的表情迥异莫测,堂堂郡主为了学温婉淑德,竟然去逛勾栏,这是该数落她笨呢?还是夸她单纯呢?
呼延沁似乎看不出来他们这副神情是为何,接着往下说:“我去的第一家勾栏叫望春楼,为了不让那里的老板娘打搅我,我直接给了她两百两银票。然后随便在里面闲逛,直到我见到一个长的非常美丽的温柔女子挽着男人的胳膊,我就知道这就是七哥所说的温婉淑德。”
“结果我刚准备跟着他们进屋,就被那女子轰了出来,还说我不懂规矩。我当然不服气,直接推门就跟她理论起来,结果那女子被我气得满脸通红,男人也被我气得摔门而去。”
沈舒窈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郡主是这样的奇葩,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牙疼,只好托着下巴保持她一贯的漠然风格。萧玄奕的目光一直望向水池对岸,那里奇石罗布,遍植古柏老槐,水天一色如诗如画。
呼延拓虽然知道一向知道自己这个妹妹骄纵惯了,但想到她随随便便就跑到烟火之地去,还是不由地瞠目结舌。
她偷跑出去那一晚还是他替她打掩护的,本以为她就是去溜达一圈无意撞见了宁王行凶杀人,却不知她竟然隐瞒了去烟花之地的事。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简直黑得像是涂抹了一层墨汁,他气得不是她私跑烟花之地,而是她倾慕的人在听到她这些荒唐之举后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他们戟陇王族的女子们都是这样不知羞耻。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斜睨了萧玄奕一眼,见他神色平静,丝毫没有露出一丝厌恶的情绪,平静得仿佛比这池水更加无波无澜,猜想着或许他会认为沁儿年少无知,天真不谙世事,如此想来他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