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天气总是多变,上午还晴空万里,此时就已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然而这场簌簌的急雨也也只是骤降了一刻,低压的云层就逐渐散开,云岚天际便出现了一道七色的彩虹。
空气中透着淡淡的雨水冲刷过的芳香,护城河水清澈如晨露,偶有画舫在碧波上畅游,荡漾出一圈圈旖旎的波澜,映照出水中芙蓉。
被洗涤后的拱桥干净略带潮湿之感,堤岸上的垂柳在清风阳光中舞动着柔软的枝条,仿若天女散花是挥舞的彩带,绚烂而芳菲。
桥面上是形态各异的人,有的站在桥栏上眺望何光风景,有的悠闲地乘坐在马车里浅笑,有的推着板车挑着扁担,沿街叫卖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也有只是这点毫无目的地溜达,感受着雨后清新的空气。
沈舒窈骑着马很快就到了户部衙门,她先向衙役说明来意,再将信令掏出来给值守在外的衙役看,衙役一看是晋王府的信令丝毫不敢怠慢,即刻就进去找来员外郎。
员外郎崇拜的眼神看着这位眉目清朗的少年,如此年轻就能在晋王身边混得如鱼得水,能将天下仅此一枚的信令交给她,而非用手书的方式派他办事,光这一条便知她是得晋王器重的。
员外郎热情地将她带到库藏,里面陈列着整整齐齐的高架,架子上堆积如山的册子,沈舒窈跟着员外郎走到北边的一处高架,“公子,这就是青州所有的户籍存档。”
这排架子因地处最里边,厚厚的册子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明显这里平时鲜有人来,沈舒窈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漫天的烟雾顿时把她呛了一下。
她率先把这一摞册子报出来,找了一张矮凳就开始翻开,员外郎看着她脚下堆积的册子,“公子,你一个人看这么多户籍档案,恐怕会累坏眼,不如我叫几个衙役进来,帮着你一起找。”
沈舒窈看了看架子,整整四层,每一层都被塞满满当当,她略微沉吟了一下,淡淡道:“大人不必麻烦了,我一个人足以。”
“可是......”员外郎很想说凭你一人得看到猴年马月去,多几个人帮忙也是好的,当天刚要脱口而出就看沈舒窈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
他忽然一怔,莫非是什么机密之事才不让外人插手,晋王兼任刑部尚书,他派人来户部查户籍案牍自然是为着案子,这样的人当然是最少人知道越好。
若是被前来帮忙的人泄露了机密,那么势必会增加他们破案的难度,所以这少年才用这样的眼神告诉自己,此乃机密不可与外人道也,思及此处,他为自己没有自作聪明的举动而感到欣慰。
沈舒窈见他不再吱声,便知他已心下了然,毕竟是混迹官场的人,若是连这么明显的示意都看不出,又如何做到员外郎这一步。
果然没过多久员外郎就出去了,诺大的库藏静谧无声,唯有她一人,但也让她觉得轻松自在许多。
她不想声张的原因还是因为皇上仍然没有将丕威一案移交到刑部,更为了不给萧玄奕找麻烦,如果这起案子移交到了刑部,她完全可以凭信令,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找出她想找的人。
萧玄奕曾对她说,若是有一天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只要她在他身边就没有人敢置喙半句。
这句话对当时的她来说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情绪起伏,因为她觉得他说这话的意思是,这天下还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而他所指的大不韪亦无非是替她收拾残局。
可是沈舒窈到底不是愚昧无知的人,她很清楚什么样的事可为,什么样的事不可为,这些年凡事都是靠自己,在所行每一步的时候就早已将后果计算清楚。
是以她根本不会闯出弥天大祸,自然就不需要别人替她收拾残局,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上司,一个打从一开始就以交易达成共识的上司。
库藏年代久远,这些静静躺着架子上无人问津的存档成年累月,难免会有一些常年不见阳光的淡淡霉味。
那天离开替陈婶诊治的医馆,她无意问起了掌柜的关于陈婶夫家的姓氏,却没想到这陈婶还真就跟掌柜的提过,她的夫家姓蒋。
若非这样,她要想找到绿娥在青州的住址就难上许多,有几十万人口的青州,就算是萧玄奕派人去查找也会耗费时日。
户部存放户籍档案的习惯是姓氏一样的统一放在一处,也是为了在查找存档时更加方便,索性青州城姓蒋的档案只有两摞,虽然是厚厚的两大摞,但这也比不知道姓氏,而需要将每一本翻开查看好上许多。
沈舒窈一页一页地认真查找,看得久了不仅腰颈酸痛,就连双眼亦有些酸胀,她只好起身在库藏里稍微转转。然后接着查看,实在觉得视力模糊了,就用手指轻轻地指着看,因为她担心会看串行了。
整个库藏除了书页翻动的声音,就只剩下她的呼吸声了,夜在她沉迷其中时悄然来临,若不是员外郎好心提醒户部要锁衙了,沈舒窈还浑然不知。
她站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今日我来得晚了些,眼下连一半都没查看完,余下的只能等明天了。”
“公子,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的,以往别的部门来户部查存档,但凡出示信令的都是可以直接带走的,只要记得还回来就行,也省得来回跑,毕竟天气那么炎热。”
“啊?”沈舒窈诧异地望着他,心想早知道有这样不成文的规定,那她干嘛可怜巴巴地屈就在矮凳上整整一下午,弄得她到现在不仅脖子僵硬,双眼也呆滞了。
员外郎笑着解释道:“其实我之前就想告诉公子来着,但是见你那么专注的翻看竟一时忘了,等到我想起要来告知时,又被侍郎大人叫去给尚书大人送了一趟文书。方才回来时见库藏的灯还亮着,就猜测或许公子还在此处。”
她将余下的案牍抱在怀里,朝着房门外走,“多谢大人,那么我就将它们先带回王府了,三日后送还。”
出了户部衙门不久,沈舒窈的肚子居然不争气地叫起来了,她郁闷地叹了口气,在街边雇了一辆马车回王府。
抱着厚厚存档的她径直回了房,若兰赶紧问她是否现在沐浴,原本浑身酸痛的沈舒窈真是不想动了,但是闻着自己身上隐隐的霉味,只好无力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