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门外忧心忡忡的魏启章,打了声招呼,“魏大人,你来了。”
魏启章赶紧将她拉到一旁,紧锁着眉头,压低声音道:“沈姑娘,趁现在时辰尚早,你赶紧将丕威遇害案的始末详细讲与我听,此事事关重大,需确保我在圣上面前称述时绝无遗漏之处。”
沈舒窈刚准备开口说话,冷清沉稳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此案由沈舒窈当面向圣上陈述,魏侍郎从旁协助即可。”
原本打算洗耳恭听的魏启章,在听到萧玄奕这席话后顿时舒了一口气,终究这起案子他掌握的线索不多。
若是将这一连串连接起来,至少得记住各个的关键的步骤,而对于临时抱佛脚的他来说还是有些勉强,眼下由沈舒窈来叙述是再合适不过了。
“是。”沈舒窈和魏启章齐道。
沈舒窈觉得自己这个渺小的庶民,居然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进宫面见圣上,于她而言也不知是喜是忧,可眼前萧睿还囚禁在宗人府,她既答应会救他出来,自是不愿失信于他。
毕竟没有人会愿意被圈进在一方狭小的宅院里,即便皇上不杀他,只是将他囚禁一阵再释放出来。
可是背着弑杀异国使臣的恶名,于萧睿这样的性格来说,长此以往下去必定会使他情绪奔溃。
她垂首望着自己有些干瘪的腹部,眼下怕是来不及用早饭了,萧玄奕似乎看出了她的不自然,道:“你的那份早膳在桌上,用完再去吧。”
“不必了,正事要紧。”开什么玩笑,沈舒窈可没那么大的心,需要两位上司在旁边督促她用早饭。
萧玄奕若无其事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朝外走去,魏启章紧随其后,两位上司都先行一步了,沈舒窈这样的小角色当然不敢懈怠,于是,疾步跟了上去。
三人穿过重重宫墙甬道,又一次来到了韶华宫,丹陛上坐着皇帝和汐贵妃,几个使臣代表分坐两旁,姗姗来迟的萧玄奕,在踏进宫殿的那一刻,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射到他身上。
魏启章先他们一步面圣,此时已礼毕起身,垂首侍立着,萧玄奕带着沈舒窈一齐向皇上行礼。
尤其沈舒窈是庶民,面圣时免不了要下跪,而萧玄奕是皇帝最器重的兄弟,自然是免去了跪拜礼,只是行了一个常礼。
这点道道她早些年就打听清楚了,是以在什么场合该行什么礼,她一直都心知肚明。
皇帝见萧玄奕到来,神情温和道:“四弟,三日期限已到,刑部可破解了此案?”
“回陛下,这起案子的始末已经查清楚了。”他消无声息地瞥了沈舒窈一眼,“臣弟今日特地将沈仵作带进宫来,就是因为这起案子是由她破解的,所有细枝末梢唯有她最清楚,是以打算让她来陈述。”
皇帝转头望着汐贵妃,笑道:“爱妃意下如何?”
汐贵妃翘着兰花护甲,轻柔地给皇帝揉捏手臂,满脸娇羞的姿态,“臣妾是后妃,历朝历代后宫皆不得干政,一切自然由陛下做决定。”
她的声音温柔似水,配着她保养姣好的明艳容貌,却有仙女降临的既视感。
还跪在地上是沈舒窈偷偷打量着她,这么多年能集皇帝的恩宠如一,自然是在容貌上,下足了不少功夫。
皇帝微笑着点头,抬手轻轻拍她的手背,“爱妃多年来聪明通晓事理,一直是众妃之表率,朕心甚慰。”
“陛下夸赞,臣妾愧不敢干,若说众妃之表率应该是皇后娘娘。”
“皇后这些年潜心理佛,心性越发宽厚,而你与皇后都是心底淳厚之人,又都育有龙子,是以你二人皆可是众妃典范。”
沈舒窈跪在僵硬的地板上,膝盖不由地酸麻,可是在这个场合她也只能咬牙坚持,看着皇帝和汐贵妃无视众人的打情骂俏,觉得简直是生无可恋。
然而早已落座的萧玄奕,目光却一直平静地望着沈舒窈,见她背脊挺直地跪在地上,连发丝都纹丝不动,直视略微低垂的脸颊上已然透着丝丝倔强。
两旁的使臣似乎也不着急,一个个悠闲地开始品茶,唯有呼延沁一直用羡慕的眼神望着汐贵妃,要知道这样的绝色美人在整个东陵也找不出几个来。
垂首站在旁侧的魏启章,用一种无比同情的眼神看着沈舒窈,想着昔日刑部尚书的千金沦落至此,不由地生出更多的同情心。
可是他也爱莫能助,毕竟上首的是掌管整个社稷江山的天子。
无论他是忘记了跪在地上的沈舒窈,还是故意为之,总之,若是得不到他的旨意,谁也不敢吱声,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庶人。
谁会闲得管这等小事,毕竟权势高于一切,无尚的权势更是令人生畏。
这时,汐贵妃终于注意到还跪在地上的沈舒窈,轻言细语地提醒皇帝,“陛下,沈仵作还跪着呢。”
“平生吧。”皇帝见她规规矩矩地跪姿,这份傲骨确实像极了沈明皓,随即出声,“你虽为女子,却有几分男子的傲骨,自古有之,虎父无犬女,既然四弟要你来陈述案情,那现在就开始吧。”
沈舒窈早已发麻的双腿,在微微起身时似被万千蚂蚁啃食般酸麻难耐,她轻咬着下唇,徐徐看向右侧的萧玄奕。
他深邃悠远的眸光凝视着她,她能看出那道目光背后隐藏的无奈,是无奈为了大局,在众目睽睽之下看着她跪了那么久。
她随即微微摇头,在对他的无奈作出的回应,她本就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更何况皇帝无非是和汐贵妃多聊了几句,适才忽视了她的存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