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勇在对方“你不接就是不应该,你给钱就是侮辱我”的眼神里外加赵小子的帮劝下知道,不拿的话就算今日能脱身,往后也会被追着送的,便只得晕乎乎拎了满手的纸包回了。心里直恨,可得便宜卫所那帮馋汉了。
但这价值近半两的东西,哑娘子当真眼都不眨就送他了,这般作为哪像一般农妇做得出来的?
最开始进城,她钱袋里只有六文钱,连后来200文的医药费都是管别人借的,谁能料到短短十几天,竟会是这般光景了?
冯时夏这头最后很稀奇地没有接受任何教育就被“交警叔叔”放过了,不过仔细想想,自己在对方眼里不过一个聋哑人,有心教育也不好开展才是真的。
今天已经来得较晚了,她马不停蹄跟小哥一起抓紧卸货,还有十来斤蘑菇没分,她还得抽空现分了。
“哟,哑娘子,怎么一天不见,就又这副模样了?你这是连衣裳都当了买了这骡车啊?”朱氏闲得发慌地冲冯时夏喊了声,也不待人回答,就自己又啧啧着接了话,“不过也是,乡里的婆家哪容得下你花钱打扮?你说你这么拼着挣钱有啥用,娃子都给人生了俩,自己连件体面衣裳都捞不着。唉~”
“诶?混说的吧?哑娘子这就连骡车都买上了?这才几天?”有摊主不信。
“我瞧着是差不离了,就算不是全部的,骡子的钱该是有的,你仔细算算?她那摊上的东西样样比我们这肉都贵,卖一斤糕抵咱十斤肉了都。”有人迅速接口道。
“吓,真这么挣钱啊?那要是我就去开个铺子了,指定不在这风吹雨淋了。”有人重重砍了一截骨肉,恨声道。
“嗤,当做买卖不要本钱,过日子不要花用啊?就她那个花法,我看这车不能是这阵子挣的钱买的。”有头脑理性的分析道,“不过,朱娘子,要我说,是我有那余钱肯定也先买车啊。衣裳能穿不就行了,你们这些娘子就惯计较些不能吃的东西。有畜力的话,出门下地省多少事啊,再说了,哑娘子就是穿得再破,也难看不起来啊,完全用不上跟有些人似的非可劲打扮,你说是也不是?”
朱氏心瞧着这话就是在指她自己呢,一口气堵得可不得了,抄起门边的扫帚就往铺外大力扫起灰来:“啧,这开铺子就是麻烦,进出的人多了,一日不扫这门口灰都堆老高了,哪像你们摆摊这般轻松,做完买卖拍拍屁股收摊就走就是了。”
“娘,你不是说,没有人去的懒媳妇家里才落灰吗?”还不待各位汉子说什么,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倒是有疑问了。
众人一听,个个都哈哈大笑起来。
赵弘诚那边这会儿可没空来搭腔,朱氏那人就是好占几分便宜。因为阿亮说没法来了,他看到的第一眼其实也有同样的想法,尤其后来听了孟队长的那番话,他觉得阿姐是挺敢的。
不过,后来他跟阿元确认了,才知这车是借来的。
卸下东西,冯时夏想着这一路过来的艰难万险和刚刚的惊心动魄,不免对这黑骡重视了起来。
这不是她以为的随便能要人家怎么做人家就怎么做的“乖绵羊”,虽然也被归到了温顺,但它毕竟凭借自己的力量和体格成为了能代步劳役的工具,人家也是有两分体面和性格的。
她瞧着黑骡,黑骡也鼓着乌溜溜的大眼精安静地瞧着她,她不免又有点怵了。
它这是又想干啥?
她难道还有做错了?或者什么对不起它的?
啊——
冯时夏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出发前和路途中都承诺过,到了县城,这货想吃啥就给啥的。
可是这其实吧,最开始确实吧,就是那么个话,说说而已的。再说它也不能说话啊,自己哪来的本事知道它要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