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他真的被爹带入了自家的店,开始学着打理铺子,才发现一切并不美好。他分辨不出两匹一样滑的布哪一匹更好。他不懂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色到底哪里不一样。而种类繁多的颜色和花样,月底的账目尤其让他算到怀疑人生。
他曾经一度很是痛恨曾祖当初怎会选择开布店,而不是分类清晰又简单的木器店。
他真的祈求过能再有一个弟弟,一个比他更聪明的弟弟,那样他就再也不用为店铺的事情而烦恼了。
他明白爹的失望,他对自己也同样失望。他不是没努力过,可或许真的是比较蠢笨吧,好几年了,他还是无法独自处理店里的一些事情。一有问题就止不住地慌张,哪怕被骂再多次他都得想尽办法找爹讨主意。
他几乎不敢想爹把铺子扔给他一个人管的那天。
偏偏爹只有他一个儿子,他甚至想过等以后他真管不好了就把店卖给家里其他的亲戚。可每当这时,他就会想起爹常说的死不瞑目,后来生生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最后想到唯一的办法是他一到年纪就赶快成亲生个儿子,那么等爹还没老的时候便能让儿子替他来管了。
哪知,爹竟然还有了找别的女子的想法。
他想过千万种结果,可万万没想过会因为自己没有本事,以后连这个家都要散了。
娘,娘要是知道了,怕是真的会对他失望吧?
不知自己已经莫名被“小三”了的冯时夏一出布店就瞥了眼明显还在沉思中的小女孩,这孩子从裱画的铺子出来就一直这副样子……
到底是有什么烦恼呢?
她看着这个一直比较敏感的孩子,伸手大力揉了揉对方的头,咧嘴示意对方高兴点。
视线落到她手里抓的布兔子上,忽然想着这卖的兔子用的碎布头到底哪里来的?
或许县城还有什么更大的布艺加工点?还是说货源是外地的?
暂时得不到答案她就先放下了,领着孩子屠户去小哥那儿取回箩筐之类的,
看看西斜的太阳,感觉时间还有些,她带着三人径直往那说书的摊位去了。戏没得看,倒是可以听听这个的,正好自己也能锻炼下听力。
她看也有好些儿童跟着大人在一旁站着听,便放心地领着倆孩子上前了。他们能在这儿听小半个钟头的时间,见前方三张方桌还有不少空座位,就寻了一张空位最多的毫不客气地带着孩子们坐了上去,两两各占了一个方位。
他们同桌的是个携包袱的青衣汉子,头上还包着头巾,本来还很豪迈地支了一条腿在长凳另一端。虽是听得认真,但冯时夏带着几个孩子落座他还是发现了,这人瞪大了眼看几人好几眼后,忽然就红了脸将腿放得规规矩矩的了,可眼神还是止不住地打量几人。
其实其他桌上坐的都是男子,根本就没有女人,这会儿也发现了他们几个,偶尔抛过来一个眼神也是探究。
冯时夏低头看看自己,今天穿的是自己唯一的那套天青色的女装衣裤,没有哪里不妥当的啊?自己跟他们应该也是第一回碰面,他们难不成看一眼就知道自己是个“残疾人”了?
忽略了这些没有多少恶意的眼神,她打量着这个说书的场地。他们在当街的一处空地搭了一个用竹竿支起来的简易草棚,连同讲台一起就四张方桌。
说书人是个约摸五十来岁的棕衫干瘦老头,戴着黑幞头,留着短短的“T”字胡。左手赤一把诸葛亮常用的羽扇差不多大小和形状的“济公扇”,偏那扇子下半部分是跟团扇差不多的样式,看起来却是实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