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纸、笔、字这些个东西,在她这个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的农家妇人看来,那都是大户人家金贵的公子老爷们才使得的。
即便现今冯时夏时不时就拿着这些,还教着村里几个小娃娃,甚至连自个儿的小外孙都沾了光,但她每每午夜想起来,都觉得惶恐不已。
而冯时夏,明明是个女子,怎么就不同呢?
或许因为她本就认为对方必然是大户人家吧?
那么会些字画、读过书什么的就很正常。
别说什么女子不女子的,那等身份的人,怎么能跟他们这样的农户相比呢?
那些女子又不跟她们似的成日需要下地,除了绣花识字,还能干嘛呢?
绣花这事废眼又废神,金贵的小姐们总不能成日就做这个,没事干的时候总不能光发闷吧?
那还不把人闷死?
所以,冯时夏会这些就算不得稀奇了。
只跟读书识字沾边的东西在她心里仍旧是有些不可触碰的,尤其像他们这样啥都不懂的人。
那是专属于大户人家的东西,离她们太远太远了。
可别到时没帮上女娃的忙不说,反给人添了乱。
不如老实在旁边守着,看那娃子要不要收递东西就得了。
于是乎,恨不能跟猴哥似的拔一根毫毛就能分出几百个自己来帮忙的冯时夏最后还是不得不一个人面对。
厚厚一叠的包装纸摞上桌,她稳稳心神,深吸一口气,比划着招呼孟氏坐她旁边休息,便心无旁骛地忙开了。
以前有小家伙陪着,俩人你一张我一张的,从你手里递到我手里,她从未觉得绘制包装这件事情这么费劲过。
如今不过是少了一个小帮手而已,她就格外不自在了。
这很不对劲。
以前她向来独来独往,从没有这种缺了谁就少了什么的感觉。
可现在只因为小小的包装问题,她竟然开始不习惯孤军奋战了。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为自己这么快就被人类幼崽给迷惑住而感到羞惭,立场一点不坚定。
这还是人家无意的呢,要是来个小人精,那她不还被拿捏得死死的?
孟氏在边上看了一会儿,觉得摸到一点冯时夏处理的顺序后,小心地挨着冯时夏坐下,在对方桌面上的纸张快见底时,适时从箩筐里找出一样尺寸大小的递过去。
冯时夏没想到老人会帮忙,见到递至眼前的纸还愣了一会儿,随即便回了一个甜甜的笑。
小家伙虽然不在,可她身边仍旧不乏真正关心她的人。
只是即便这样,她一个人要面面俱到地处理这么多份包装的细节还是有些吃力的。
LOGO、生产日期、保质期……
一次次重复又重复地做下来,她越发觉得自己的智商退回了婴幼期。
感觉她这是回到了印刷术还没被发明出来的时候。
明明可以简单处理的事情,非要自己把自己禁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