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侍者以隐秘的眼神扫视着两人,傅星河又问了他一遍,最后林天笑眯眯说:“傅医生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傅星河没有喝酒,林天喝了一点,可能是年头太久,红酒里有股软木塞味道。傅星河不想让林天多喝,尽管林天醉酒后性子可乐,模样可爱,他也不想要林天喝醉。
用餐后,餐厅主厨照例递送了一份甜点,是四色冰淇淋球,傅星河不怎么爱吃这类东西,于是全让给林天了。
冰淇淋有股很纯的奶味,林天并不讨厌,他喜欢那个香草球,吃了两口,林天用小勺子挖了一点,看向傅星河,“傅医生,你真的不吃点吗?”
“吃,”傅星河盯着他的眼睛,“等下吃你嘴里的。”
林天脸红了,心想傅医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以前从不开玩笑的人,现在也会调戏他了,时时刻刻都在撩他。
傅医生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林天想不起来,似乎是随着相处,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改变的,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自然而然的接受了。
这是好现象,林天喜欢他这样。
林天一边吃一边想事情,思绪飞远,勺子放在嘴里,他蓦地不小心把舌头咬到了,林天嘶了一声,露出吃痛的神情,一直看着他的傅星河立马拿手捏住他的下巴,“张嘴。”他说。
不知道傅医生要做什么,习惯听他话的林天乖乖张嘴,舌尖微微探出,傅星河看到他舌尖上的伤口,皱眉道:“你怎么吃东西的?”
林天无意识的拿舌头在他拇指上卷了一圈,“就……那么吃的嘛。”
傅星河顿了一下眼睛暗下来,“吃冰淇淋就好好吃,想什么事情。”
刚才林天的模样分明就是走神了,不然怎么会咬到舌头?
林天舌头还是有点疼,他先是咬到勺子,接着又咬到自己的舌尖。他无辜地回答说:“我在想你嘛,谁让你刚刚挑逗我来着。”
傅星河深深的凝视着他,一下站起来,倾身在林天有伤口的舌尖上舔了一口,“你这样还是别吃了,我们回家吧。”
“哥……”林天瞪圆了眼。
傅星河面不改色道:“口水消毒。”
林天有些呆滞的哦了一声,傅星河刚才的动作极大,等于是直接越过了整张餐桌,在这样的餐厅里是非常不合乎礼仪的,林天不知道餐厅里的人是怎么样看他们的,但他的确感觉到了不少从四面八方望过来的视线,但傅星河却并不在乎,拉着他就走。
跟着傅医生走出去,“哥哥你怎么在大庭广众下这样啊。”
“不是跟你说了,”傅星河侧头,“给你消毒。”
林天舌尖在上颚顶了下,还是有点儿疼,他张开嘴巴,舌头伸出来,含糊不清道:“我还要消毒。”
夏季的时候,这条街上晚上会有许多人,他们站在路灯下,傅星河微微倾身,手掌扣住他的后脑勺,手穿进他的发间,嘴唇印上去,如同中午时林天哄他睡觉时那样。
碍着林天嘴里有伤口,傅星河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吸他的舌头,舌尖在他嘴里扫荡了一圈,吃到了冰淇淋和混淆软木塞味儿的葡萄酒味道,傅星河便觉得够了,退了出来。
旁边有人进过,行人都向他们行使注目礼,在大街上接吻的同性情侣不常见,像这么帅的就更不常见了,而且还是两个都这么帅,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男神。
林天抱着他的腰撒娇,说:“我还想消毒怎么办,哥哥哥哥哥哥。”他喊了好多声哥,把舌头伸出来晃荡。
“不疼了啊?”傅星河目光深沉地望着林天晃悠的的舌尖,让他把舌头收回去。
“真的不亲了啊?”林天很执着,他以前喜欢在没人的地方和傅医生接吻,但是现在,他觉得哪怕有人也无所谓,傅医生都不怕,他怕什么。
傅星河只好拍拍他的头,“真的不亲了,等会儿你伤口愈合了再说,我们先回家吧。”
走到地下停车场,由傅星河开车。
林天却意外地看到了两个人。
他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们两怎么会在一起?
这两人是林天的大伯和许久未见的苏玺大夫,苏玺大夫是林老爷子的御用医生,中医造诣很高。
老爷子非常信任这位大夫。
但林家的所有人都和这位大夫交情不深,包括林天都和这位大夫没有过多的私交,只是有时候会打电话去问一些药方罢了,可以说他是只为老爷子一人服务的。林天总是去医院的那段时间,所有人都以为他生病了,老爷子就让来苏玺大夫给他开副中药调理调理。
他看见两个人说着话,接着上了同一辆车,看样子也不像偶遇。
林天心里咯噔一声,苏玺大夫一直为老爷子调养身体,但是老爷子身体是突然之间恶化的,后来不得已送到了医院,才检查出来了脑瘤。所有人都以为老爷子身体不好是因为脑瘤的原因——但林天现在看到苏玺大夫和大伯在一起,突然就觉得,老爷子的死恐怕没这么简单。想到这个可能性,林天就觉得心惊肉跳。
“怎么了?”傅星河发现他表情好像不太对。
“我刚刚看见了两个人,”林天眉头轻轻蹙起来,在后视镜里和傅医生的双眼相遇,“是我大伯和我爷爷以前的私人医生,按理来说他们两人应该是没有交集的才对。”
“哥,我爷爷进医院的时候是只检查出了脑瘤吗?”林天突然问。
“当时的确是只检查出来了脑瘤,接着做了手术,但是他身体的恶化可能不全是因为这个肿瘤,病历上没说是因为无法用医疗手段来判定,而肿瘤是影响你爷爷身体恶化的主要原因。”
这么说,苏玺大夫是极有可能在老爷子的药方里动手脚的。
做尸检——林天脑子里一下浮现出了这个念头,不,他不能这样做,他不能让爷爷死后还得不到安宁。
至于为什么苏玺大夫和大伯会在老爷子死后产生交集,林天会想办法搞清楚这一切的,总之,他不相信是什么开药这种虚妄的理由。
车子开到了楼下,林天下了车,仰头看见了夏夜的银色星空,此刻空气又温暖又柔和,林天深吸口气。
傅星河揽着他的肩朝里走去,电梯里有一滩黄色水迹,像是狗尿,林天最近开始,又听见楼上的泰迪开始狂吠,那只狗对着空气都能叫上半个小时。他觉得楼上那阿姨是真的心大,儿子马上要高考了,还不把狗送人养,白天也叫,半夜也叫,这怎么考得好。
孙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天是不知道的,这是别人家的事,和他到底是没有关系,只是他稍微有点担心这个小孩压力大想不开干傻事,差点死一次的人了,再次自杀是可以想象的。
回到家,林天喝了杯水,对着镜子开始检查自己舌头上的伤口。
这么一会儿工夫过去,伤口几乎看不见了,他赶紧大声喊道:“傅医生,我舌头好啦。”
傅星河还在书房里研究那个先天性一侧脑室穿透畸形伴癫痫的病例,他听见了林天的声音,只是无声的笑,并没有搭理他。
林天打开门来,把头悄悄的探进去,他小声地问:“哥哥,你在忙啊?”
“不是很忙,”傅星河说,“你进来吧。”
这个病例他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明天直接上手动手术就行。
林天挤到他的身边去,和他共享一个椅子,他靠在傅星河身上,说:“哥,我有点事情拿不定,想听听你的看法。”
“说吧。”傅星河调整了一下坐姿,让林天能坐得更舒服一些,他的手掌轻轻摩挲林天后颈刺刺的头发,林天把头发剪短了,有时候摸起来会比较刺,手感没有以前好了,但傅星河还是喜欢抚摸他。
林天脖子有点痒,他歪着头,简短的描述道:“是我的家事。我爷爷一共有四个儿子,我爸爸是他的第三个儿子,大伯家的独生子入狱了,二伯死了,四叔没有存在感。我爷爷最器重的人是我,因此他留给我的遗产最多。除了我之外,他理应给我的大伯和我的大堂哥林阳明最多的一份,可是爷爷却跨过长房,把大部分的财产遗留给了我的二堂哥和他的同胞弟弟。我二伯死得早,他死的时候我还很小,但是我二伯是个很厉害的人,很有能力。”
傅星河思索片刻,一针见血的说道:“你爷爷不喜你大伯,因为你二伯死了,留下了两个儿子在世上,你爷爷想补偿他们俩。”说完,他又补充一句,“我随便猜的。”
“你说的很对,我也觉得是这个原因。”林天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呼吸他身上的气味,“但我觉得并没有这么简单,爷爷之前在医院里和大伯大吵了几次,他们之间似乎有一个什么秘密,还提到了我二伯,大伯当时表情很惊慌,对爷爷说还记着呢,那么多年了。所以这个秘密,一定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林天沉吟片刻,睫毛被灯光粗糙的磨蹭着,他突然说:“你说,会不会是我大伯害死了我二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