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氏?”
左月生和陆净几乎是同时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十二洲的各大仙门关系绝对和“团结”扯不上干系,时不时地就能听到某某宗和某某门又因为陈年旧事打得头破血流,吵吵和和,乱得就是一笔连以算术闻名天下的鬼谷子都不愿意算的烂账。
唯独在面对百氏时少有地一致对外。
“又是这些家伙啊。”陆净喃喃。
“怎么?”仇薄灯不动声色地问,“他们很讨人嫌?”
“那可不是一般的讨人嫌。”左月生斩钉截铁,“比起和那些家伙打交道,我甚至愿意去你们太乙当块朽木!”
空桑之苍苍,八极之既张,乃有夫百氏,是主日月,以为晦明。[1]
所谓“百氏”,指的便是这居于空桑的一百二十个氏族。
百氏的每一氏都是一支古神后裔,他们合起来,负责框定太阳和月亮在一年中不同时间的出行路线。百氏自己将这称为“天牧”——普通的牧民放牧放的是牛羊马群,他们放牧放的是天上的金乌和玄兔。
空桑因此也被称为“共牧之地”。
大抵是放天牧牧太久了,这群眼睛只往天上看的家伙,就觉得四方八周的仙门,也该被他们“牧”着,时常对各仙门指手画脚……因此,就连脾气很好的佛宗秃驴们对上百氏,也经常是一副怒目金刚相。
“不过,他们不怎么敢招惹你们太乙……”左月生摸着下巴嘿嘿笑了两声,“百氏和你们太乙吵起来,都是三千年前的事了。你们太乙的掌门那时还是颜淮明,颜掌门可谓是雷厉风行。百氏还在为谁出使太乙互相推诿,他直接带人杀到空桑了,大快人心啊!”
左月生甚至怀疑,太乙宗稳坐仙门第一这么多年,还有个原因:
——其他宗门都暗戳戳地等着什么时候太乙再和百氏打一场。
“怪不得太乙会让你们山海阁照顾一下仇薄灯。”陆净恍然大悟,“要是他们知道仇薄灯在这,就算不暗地里来阴的,也肯定会想办法刁难啊!在仇薄灯这太乙小师祖身上找回场子,四舍五入就是把三千年前的场子找回来了。”
“原来打脸的戏码是在这里等着。”
仇薄灯一边说一边将信纸对折,叠了起来。
“打脸戏码?”最近沉迷话本创作的陆十一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不耻下问,“这是什么戏码?”
“就是比如……”
仇薄灯沉思了一下,余光掠过站在旁边的娄江。
“我揭了柳家的驱邪榜,娄兄对我的本领极度不看好,并且言辞凿凿地断定我不仅不会驱邪还会给旁人添乱——当然,娄兄涵养不错其实没有说出来,这里只是个夸张手法。结果却是娄兄束手无策,本师祖手到擒来,于是他十分羞愧,觉得脸上像被抽了一记耳光。这就叫打脸了。”
娄江突然被提溜出来举例,一时只恨自己送完信没有立刻就走。
跟这几个家伙待一起,委实折磨。
“原来如此。”
陆净醍醐灌顶,隐隐约约间,摸到一条从未接触过的大道,就是看向戏码亲历者之一娄江的眼神,不由得就有点奇怪。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娄江脑门上青筋直跳,“一个从来只斗鸡走狗的家伙,突然说他会驱妖除魔,不怀疑才是奇怪的吧?”
“娄师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左月生义正辞严地批判,“以风评取人和以貌取人都是偏见!肤浅至极,有违我山海阁的阁训。”
娄江深吸一口气,放粗嗓子,把左月生的声音腔调学了个十成十:“他该不会想一觉睡到天亮,讹柳老爷的黄金吧?这心比我还脏啊……少阁主,这可是你的原话。”
左月生瞪大眼:“娄师弟,你居然会出卖人了!你变了!”
娄江回了他一个简洁有力的“呵呵”。
“不过还是很奇怪啊。”左月生眺望南边。
“怎么?”仇薄灯问。
“上次跟你说的南疆巫族的狠人师巫洛,你还记得吧?”
“记得。”
“师巫洛杀过百氏不少人,要打起来早就打了,”左月生抓了抓头皮,明显以他浅薄的认知无法理解事态的发展,“怎么直到现在才动手?”
“这样吗……”仇薄灯若有所思。
“不管了!让老头子自己头疼去吧!”
左月生回过神,兴高采烈地张开双臂,踮起脚尖,假装自己是只大鸟地一头冲进院子。
“老子!终于要结束这该死的流放生涯了!!!”
样子傻得让人不忍直视。
没多久左月生又“飞”了进来。
“你们亲眼看过金乌吗?”他大声问,“我们山海阁主阁在的地方有座漆吴山,傍晚的时候,金乌会载着太阳从漆吴山落进大荒休息。老壮观了!我带你们去看!”
陆净原本还在琢磨,仇薄灯和左月生都要去山海阁,叶仓拜入太乙肯定也会跟着一起去。那他是要回药谷呢,还是一并也跟着去看看。听到左月生说去看“金乌载日”,陆净心里的天平立刻倾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