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念月倒是不紧不慢,端了钱嬷嬷手里的点心盘子,把帐子一拉。
古代皇权大于天,再厉害的世家,真要与皇权相抗,也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她并不想钟家重复书中的悲惨下场。
若是能委婉地叫太子知道,她对他没有一丝情意,也不想阻碍女主做他的太子妃……大家从此互不来往,那自然是最好的。
正想着呢,就听得一阵脚步声近了。
少年的声音在帐子外响起:“听闻表妹病了,我特地来探望。姨母不在府中,若是病得厉害,该要请太医来瞧一瞧才是。”
他话音落下。
帐里帐外却都怪异地安静了一瞬。
按理说,钟念月听见他这般口吻,该要高兴得一头扎进他怀里的。
可是……没有动静。
太子祁瀚皱了皱眉,再看向四周的仆人,甚至觉得那个叫香桃的丫头,连同钱嬷嬷神色都有些奇怪。
是何处出了错?
还是这回他这表妹玩了个高明把戏?
钟念月将嘴里的点心咽下去,有点噎,若是喝点茶就好了。
她舔了下唇,这才出声:“不妨事,就是见不得风。”
少女嗓音娇弱许多,听着倒好像真是病了。
祁瀚一手攥住帘帐上的金钩,低声道:“我要见一见,才能放心回去的。”
他内心认定钟念月在耍把戏,但面上却是不显,语气比起往日,还更温和了几分。
钟念月却是听得有些心烦。
你既不喜欢人家,又拿出这般姿态作什么?痛痛快快拂袖而去,岂不是更好?
见钟念月不应声,祁瀚又笑道:“昨日母妃还问起了你。”
这话倒像是在暗示,若非母妃问起,他是不会来的。
这一番话下来,岂不是要吊得原身的心七上八下?
钟念月更觉得讨厌了,连装也不想同他装了。
祁瀚此时将那金钩一拉,掀起了帐子一个角。
钱嬷嬷惊了一跳,气得胸口直疼。虽说是表兄妹,可到底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五六岁的时候了,怎么好这样莽撞的呢?
“我替你挡了风,不会叫你再受凉的。我瞧一瞧……可吃药了?也没闻见药味儿,是不是底下丫鬟婆子伺候得不够细心?”祁瀚说着,将那帘子掀得更高。
这是铁了心想要揭穿钟念月的“把戏”。
帘子一掀起来。
祁瀚怔了片刻。
倒不是他多么喜欢钟念月,而是他这个表妹的确生得极美,这几日足不出户,好像养得更好了,光线泄进来那一刹,连他都被晃了晃眼。
但很快,祁瀚就又皱了下眉。
光有好皮囊,又有何用?
祁瀚的视线移了移,却是看见钟念月手里托了个……点心盘子?
祁瀚怒从心头起。
果然是装的!
钱嬷嬷心生担忧,正待寻个藉口来为钟念月开脱。
钟念月神色不变,还伸出手去,道:“端盏茶来。”
香桃忙不迭去倒了茶,塞到钟念月的掌中。
她十指纤细,漂亮得像是玉石一般。
祁瀚却生不出半点欣赏之情,只觉得又恼又好笑。
她糊弄他,糊弄得这样理直气壮?被他戳穿,却连脸红一下也无?
“表妹骗我。”祁瀚沉声道。
钟念月先捧着茶盏饮了一口,润了唇舌。
她淡淡应声:“是呀,我懒得起身,你又偏要过来。”
懒?懒得起身?
祁瀚面色微青,维持不住了笑意。当着这样多下人的面,她竟然这样说?往日里追着他的,不是她吗?
祁瀚压下心头的怒火,沉声道:“母妃怕是不信的,她担心得紧,你还是改日自个儿进宫向她说罢。”
原身是害怕进宫的。
她在家中娇养,横着走也无妨,顶多就是被钟父斥责两句。
但皇宫……
原身六岁时,入宫参加了一回宫宴,回来时也不知为何发了一场高烧,之后就总是对皇宫心生惧怕。这在书中并没有写到,不过原身的记忆里有。
原身也就是为着太子表哥,才肯往皇宫里走一走。
钟念月自然是不怕的。
她从盘子里挑挑拣拣,选了块栗子糕,漫不经心地道:“嗯,过两日再说吧。”
她口吻随意,听得祁瀚更是火冒三丈。
“你回去吧。”钟念月咬了一口栗子糕,“我一会儿还要忙呢。”
“忙什么?”
“逗鸟儿啊。”
“……”
祁瀚对上钟念月的面容,她的眼眸生得漂亮,眸底澄澈,天真又无邪。祁瀚却只觉得,这个不怎么搭理他的钟念月,比以前的还要叫他胸闷头疼。
他拿她没有办法。
他的母妃疼宠钟念月,钟家更是将她捧在掌心。
她是他的表妹。
她不黏着他,本来就是他乐见到的情形。
祁瀚来回默念几遍,如此给自己洗了脑,这才拂袖而去。
只是他这边跨出了门槛,就听见那边钟念月同丫鬟道:“香桃,将我的鸟儿拎来。”
香桃应了声,很快就拎着鸟笼子进来了。
这是前几日,钟念月刚穿到这里来,为了出府走一走,了解这个朝代的大致情况,寻了个买鸟的藉口,于是顺手买来的。
钱嬷嬷松了口气,在旁边道:“还不快去送送殿下。”
小厮忙跟了上去。
祁瀚神色稍霁,心道这钟府的下人倒还是懂礼数的。
他却不知在香桃心中,他都已经是又笨又矮了。
祁瀚走到了门外。
隔着一道屏风,他那表妹笑声清脆,像是指着什么东西教那鸟儿:“怎么还不会说人话呀?来,跟我学,……狗东西。”
祁瀚:“……”
他浑身都觉得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