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念月丢了的第四日, 钟随安与三皇子也都得了信儿。
因着各自手头的事务不等,他们出发较晚一些,此时离着晋朔帝一行人, 还足有小半月行程的距离。
钟随安此行身边带了一个长随。
那长随跟随他已久, 早从钟随安为了钟念月,惩处了身边胡乱说话的书童后, 伺候钟家公子的下人们便都知晓了钟念月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这一得信儿, 长随便当先变了脸色, 他仓皇道:“这、这如何是好?公子, 咱们今日快些上路,一路疾行赶回去罢!”
钟随安面色冰冷, 但却出奇地冷静。
他稳坐在那里, 手中扣着一只茶杯,因为他紧攥的力道太大, 茶杯里的水都晃了晃。
“不。”钟随安道,“不要疾行。相反, 我们还要尽量地放缓速度。”
“公子为何?”
“有陛下坐镇,临近的县城显然已经搜寻过了, 我们赶过去也无济于事。只怕贼人挟着念念,连夜往外逃窜,……我们要行得慢一些,沿途搜寻。”
长随恍然大悟:“是是,公子说的是!”
钟随安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低声道:“取纸笔来。”
他不仅要一路搜寻留意妹妹的下落,还要写信回家去, 务必安抚住父亲母亲。
另一厢。
却说上回余光自恃表兄身份,试图用钟念月一样的法子来修复自己在三皇子心中的地位, 谁料反惹怒了三皇子,被三皇子招呼了几拳,一拳拳还净是打在了脸上。
若是在京中,余光自然可寻族中长辈哭号诉苦,要不了两日,庄妃就会寻三皇子去说话。
可如今么,这里既没有族中长辈,也没有庄妃。
余光吃了这样的大苦头,面上又着实挂不住。
于是他开始装病了。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三皇子还真软和了一分,跑去探望了他,又给他请了大夫,问他是不是染了疫病了,还是昨天下手太重了,瞧着倒是很关心的样子。
余光就这样过了些时日的轻松日子。
直到今个儿。
马车突然猛地窜了出去。
余光毫不设防,一头磕在了马车车壁上,好家伙,那脸上的伤痕方才好了呢,这就又给磕了个包上去。
这还不算晚,打从这一刻开始,那马车就开始一路疾驰,颠得余光五脏六腑都快要吐出来了。
一旁的小厮勉强扶着余光起了身:“公子无事吧?公子?”
余光靠住马车,艰难地卷起车帘,大声问:“出了何事?为何无故狂奔?”
听说大皇子剿匪去了,难道是有什么匪徒来追他们了?
“余公子请坐好了,说是前头丢了位贵人,三皇子得了信儿,脸色大变,说要赶紧着赶到京城脚下去呢。”
“哪个贵人?”余光神色变幻。
总不会是晋朔帝吧?不不,若是他的话,此时恐怕都天下大乱了。
这时候三皇子骑着马从旁经过。
像是要从队伍后端,换到前端去。
余光连忙唤住了他:“殿下,谁丢了?”
“钟念月。”
还有个宣平世子。
但三皇子一心只知钟念月扮成了宣平世子,也就直接把这个名号给忽略了。
“钟家姑娘?”余光面色微变,“她怎么会丢?她不是在钟府?”
三皇子心下已有不耐,只斜睨他一眼,心中暗自嘀咕道,表哥怎么这样蠢了?连钟念月都没认出来,还真当她是宣平世子啊?
三皇子随即不再看他,抬手一挥鞭,抽中了马儿的屁股。
马儿高声嘶鸣,冲了出去。
钟念月怎么会丢呢?谁敢绑她呢?
一片紧密的马蹄声中,三皇子略有恍惚地想。
她可不是好对付的人啊。
钟念月打了个喷嚏。
一时其余人齐刷刷地朝她看了过来,一个个目光冷厉,落在她的身上,似是恨不能扎死她似的。
“应当堵上她的嘴,当心惊动了旁人。”梅娘道。
手臂受伤的男子,梅娘称呼他为“武哥”。
武哥皱了下眉,但还是先请示地看向了相公子。
相公子已经被钟念月戳穿了目的,自然也就不再假惺惺了。
他与他们光明正大地走在了一处。
此时夜色沉沉,月光压在枝头,他们行在一片密林之中,那树影绰绰,密密麻麻、张牙舞爪,好似野兽正在展露自己的狰狞。
钟念月一下无端想起了晋朔帝。
若是晋朔帝在,他怕是又该要不急不缓地走到她的跟前来,抓住她的手腕,淡淡道上一声:“念念怕黑么?”
也不等她回答,他便会牵着她缓缓往前行走了。
钟念月及时压住了思绪,她抬眸看向相公子,嘴角一撇,讥讽地道:“我一个喷嚏就能惊动人了?连夜翻山越岭这蠢法子,才容易惊动别人呢。你见过有谁无故在深夜,穿得整整齐齐,有男有女,一个个穿梭在黑漆漆的林子里的吗?但凡是有谁往这边瞧上一眼,都要被吓得报官去了。如此藏藏躲躲,岂不是鼠首偾事之辈?”
这一番话,说得相公子的一干手下都是面色涨红,又惊又怒。
谁愿意被人比作老鼠?
更何况还是被这样一个柔弱娇气的女子瞧不上。
相公子神色不变,笑问:“那依你之见呢?”
钟念月掀了掀眼皮:“要抓我的是你们,干我何事呢?”
“我还当钟姑娘要提议我们,光明正大地从城门而入。”
钟念月:“你是猪吗?”
相公子:“……”
钟念月:“猪才会听信这话。”
相公子面皮抽搐:“我等自然不是。”
钟念月:“嗯,那不就是了?既然说了你们也不会听,那我浪费口舌作什么?”
相公子实在忍不住,神情似怒似喜,哼笑道:“钟姑娘真是,半点也不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