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就凭你,也有侍寝的份儿?别做梦了你!”香霖的手和话语一起继续撕扯蹂躏着惠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下作的小娼妇……”
香萝听她骂的越来越不像话了,连忙上前打断道:“好了,好了,惠儿又不是故意的。”一边推开香霖,拉起已经从床上跌倒地上的惠儿。
惠儿赤裸裸的的身子上遍布着点点青紫的淤痕和污液。
香萝脸都要烧起来了,也不敢细看,微微偏过头去,道:“今天的事已经过去了,你快准备热水,先去洗个澡再说吧。”
“什么叫已经过去了?”惠儿惊恐地张大眼睛。刚才香霖的喝骂已经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是……”香萝欲言又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没等她说明,香霖在后面已经开口了。“就是皇上已经吩咐下来了,不必记档了。”她得意地笑着。
不必记档了!
不必记档了!
不必记档了!
惠儿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刚刚皇上对她还是那么地温柔又热情,说她的肌肤曼妙,是他的很多妃子都比不上的。说她的声音清丽,宛如黄鹂般动人,说她的……
惠儿怔怔的愣在那里,任香霖如何地嘲讽,香萝如何地规劝都全无反应。
苏谧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翘。
香萝眼见劝了半天,惠儿全然神思不属。心下也不耐烦起来,推了她一把,道:“别出神了……”
还没等她说完,惠儿忽然惊醒了一般,猛地跳起来就往门外冲过去,口里一边喊着:“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皇上不会这样对我的,皇上一定会为我封妃……”。她声音凄厉尖锐,像着了魔一样,状如疯虎,把香萝香霖都吓了一愣。
还是苏谧反应快,连忙抱住她,向茫然不知所措的两人喝道,“还不快拦住她。”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如果被惠儿这么出去把事情闹大了,只怕她们都没有活路了。
可是惠儿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来,合三人之力竟然拉不住她。香萝连忙唤外面候着的几个小丫头进来,众人七手八脚这才把惠儿按回床上去。
“跑什么跑,还想见皇上,实话告诉你吧,皇上早走了,你想倒哪儿去见?”香霖一边用帕子按住脸颊,一边恨恨地道。刚才惠儿挣扎时正好在她脸上划了一道,虽然没有见血,但也火辣辣地疼。
听到她的话,惠儿挣扎地更厉害了,她的嘴已经被几个小丫头拿毛巾堵上了,依然不停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唉,香霖,你就少说两句吧。”看着在床上依然不停的挣扎的惠儿,香萝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好啊?”
“还能怎么办,先锁倒柴房里算了,什么时候老实了,什么时候在放出来呗。”香霖悠悠然道。“一个小丫头也想一步登天,哼!”
如果不是听了小禄子那天偷听来的话,苏谧简直都要忍不住佩服她了,她看了看四周说道:“这里到底是主子的屋子,就这么乱着也不合规矩。再说,如今总这么把人按着也不是办法啊,依我看不如先送到惠儿她自己的屋子里,等她冷静下来再说。”
“也只有这么着了。”香萝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
几个小丫头照着吩咐把惠儿架起来。苏谧见惠儿还是赤身裸体,随手扯了一件床单把她围起来。
“妹妹倒是好心,”香霖不冷不热地说道。
“谧妹妹这也是为了我们采薇宫的体面,若惠儿这个样子出去了,以后她还怎么做人?便是我们主子脸上也不好看。”香萝也忍不住道。
“她早就丢人丢到家了,做人?以后她还有做人的份儿?”香霖尖声叫着,她对于惠儿抢了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耿耿于怀。她毫无缘由地相信,如果今天承宠的人换作是她的话,一定会有不同的结果。
以后她还有做人的机会?这句话入了耳,苏谧忍不住心里一动,她有意无意地扫了香霖一眼,以确定这只是她愤恨之下的无心之语。
香萝被抢白了一句,白了香霖一眼,也就不再说话,自顾指挥着那几个小丫头拉着惠儿向门外走去。
惠儿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再反抗了,她只是费力地挣扎着回过头去望着那满床的绫罗锦缎,和那滩在满目流光溢彩中依然掩不住的红的刺眼的小小血迹,这里是她一生最短暂的美梦实现又破碎的地方。
纵是苏谧觉得自己已经是铁石心肠,看到那个眼神也禁不住被触动。
也许是因为她比屋里的任何人明白,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看到这个女孩子鲜活的眼神了。
她闭上眼睛,苏谧啊苏谧,你看过多少比这个更加悲惨,更加凄凉,更加绝望的眼神啊,为什么此时还要再同情呢?
难道你还不明白?
好好看着眼前的一切,你不能失败,你不能落到像她一样,绝不能,你还有必须要做的事,你决不能失败。
等她再睁开双眼,已经淡若清风,无喜无忧。
“香霖姐姐是要和妹妹一起收拾这里,还是回郑娘娘那里伺候?”她笑着问道。
“啊,娘娘那里还让我今个儿过去把衣服晾晒出来呢,瞧我这记性,就先劳累妹妹了。”不知道为什么,香霖被苏谧这会儿的眼神一看就觉得莫名地有点心惊,连去看惠儿热闹的心情都没了,连忙找了个理由推托了出去。
苏谧的目光顺着长廊,望向惠儿的角房,的确,惠儿恐怕很难有以后了。她没有方法救她,也没有必要救她,惠儿她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应该明白失败的后果,她所要做的,只是让自己不要落到这一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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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宫里的杂役传来消息,惠儿被发现在未央池里投河自尽了。
对于惠儿是如何打开了用重重的铜锁从外面反锁的房门,又是如何在只披着一件床单的情况下踏着雪跑到了遥远的未央池里去投河,没有任何人有兴趣探究。
况且,卫清儿一直病着,而苏谧在那天的晚上也睡得很沉很沉……
苏谧所最后看到的,不过是尚仪局的杂役内监们抬着放置惠儿尸身的草席,来到她们东侧院门口。因为按照宫里头的惯例,死掉的宫人入土的时候至少要穿一件自己的衣服,不然做了鬼也是个被人欺负使唤的奴才鬼。
而惠儿的身上,只有一件湿透了的床单而已。
抬尸身的杂役太监们在宫门口一边跺着脚一边抱怨着这个费事的宫女,连死了都不让人清闲,还要害得他们多跑这一趟。但是,当他们看到苏谧捧出来的东西时,这种抱怨立刻停止了。
苏谧把惠儿的衣服全部收拾地干干净净,整理地丝毫不乱,抱了出来。
她轻轻把惠儿最喜欢的那件水葱绿的宫裙盖在已经冻得发紫的尸身上,又把装满衣物的包袱和首饰盒子放在她的头边。
这是她唯一能够为她作的而已。虽然她也明白,这些东西恐怕陪伴不了她很久。
几个小太监的眼神已经死死地盯着包袱和盒子,原本以为没什么油水的苦差事竟然有这么一笔天将横财。只可惜了那件上好的裙子,盖了死人,是没法子动了。
几个小太监看看苏谧,搓着手,笑道,“姐姐竟然不忌晦这个,刚才遇着的几个丫头,都吓得连头也都不敢抬呢,姐姐竟然不怕?”
苏谧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正要吩咐几个小太监把人抬出去,却看见远处却匆匆跑来一个身影。
待离得近了,才认出是高升诺身边昨天问她话的那个尖下巴的小太监。他手里捧着两匹布料,来到苏谧面前,厌恶地看了几个杂役一眼,微微挪了挪身子,离那张草席远了一点,才问道:“你是这个院里的人吧?”
苏谧点头称是又问道,“这是……?”不会是昨天的赏赐吧。
“这个……算是赏赐吧,这是高公公命我送过来的,”他把绸缎往苏谧怀里一塞,“昨天这儿不是有个一直病着的主子吗?让挂上这几块红缎子去去晦气,免得污了贵人,明白吗?”他扫了周围一眼,“这可是要紧地差事儿,若是疏忽了有你受的。”说完立刻就转身走了,仿佛多呆一会儿都会沾了这里的晦气一般。
苏谧看着手里的绸缎,那血一般的颜色几乎要顺着缎子流下来了。不远处惠儿那青紫的遗容,仿佛也被这灿烂的红光耀地鲜活了一般。
苏谧终于再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生有何欢?死有何哀?在这个宫里头,我与她,有什么分别?物伤其类,惧有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