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花独幽(二)
“爹爹……”她高兴地叫出声,然后蹦跳起来,欢快地像是一只春天的小鸟,扑向父亲的怀抱。
但是父亲却并没有抱起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扑到自己的腿上,像是一只小动物那样死死地挂在上面。
他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问道:“是谁让你进来的?”
小丫头仰起头,似乎被父亲难看的脸色吓住了,瑟缩了一下,随即鼓起勇气说道:“我是爬窗户进来的。”
“爬窗户?”父亲的声音扬了起来,他抬头扫视了一眼半掩着的窗台,转身对着外面,声音平和淡然地问道:“今天在书房轮值的是谁?”
门外传来一声带着颤抖的回答:“是李霜和沈毫……”
“依照规矩惩办。”我听到父亲用不耐烦的声音说道,回过头,看到依然挂在自己身上的女儿,又转过头去,扬声呼唤道:“叫后房的人过来把小姐送回去。”
外面连接几声称是,各自按照吩咐去了。
马上有人上前,想要将小丫头从父亲的腿上抱起来,但是她死活不肯放手,挣扎了半天,终于“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父亲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亲自躬身拍拍她的头顶,抱起她,将她交给身边的人,送回了嫡母的房间。
从头到尾,父亲只与她说过一句话。
进了书房,父亲的脸色阴沉地可怕,我不敢与他对视,低下头的时候,却听到上面传来父亲的声音:“不必介意这些话。”
当我错愕地抬起头时,发现父亲已经转过身去了。他真的说过那一句话吗?还是仅仅是我的错觉?
之后,我依然会在固定的时间到书房里面,也还是时常会见到她的身影,
好像这个书房对她形成了一种奇异的诱惑力,让她屡教不改,让她持续不断的试图侵入到这个空间里面来,虽然在父亲这座冰山的面前,她所有的努力一直都是徒劳无功。
慢慢地,我与她熟悉起来。
其实,我能够感觉到,父亲很不喜欢看到我亲近嫡母还有弟弟妹妹,而实际上,嫡母她也不喜欢看到我和母亲,所以,在我的记忆里,对于嫡母和弟弟,只是在逢年过节的家宴上面,隔着遥远距离的一眼,遥远到我甚至无法精确的回忆起他们的容颜,但是只有她,却日渐深刻。
虽然她对我一直是一种不友好的姿态。我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见面的不愉快得罪了这个家里的娇小姐,总而言之,她对我有着一种非比寻常的愤恨,好像我是抢了她童年最好的糖果的罪魁祸首,时常会想尽各种方法来捉弄我,每一次我在雪里被父亲罚跪的时候,她都会跑去幸灾乐祸地冲着我做鬼脸。
日常的生活之中,我和母亲的日子并不困难,也许是因为父亲从来没有踏进过母亲的房门,所以对于这个有也如同没有的侍妾,靖昌郡主勉强能够让自己保持视而不见的主母风范,而下人们在父亲的严厉训斥之下,也从来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只是我不明白父亲他为什么从来不走近我们的院子,好像看起来对我们漠不关心,却又时常关注府中的下人我们的起居饮食。
在书房里面,我偶尔也尝试着在他面前谈论起母亲。
我发现,当我在他面前提起母亲的时候,他并没有生气或者厌烦,他会用很专注的眼神看着我,仔细地听着我讲的每一句话。但是他自始至终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赞许或者反对的话语,也没有因为这些话而改变态度踏进过母亲的房门一步。只是在每次我说起母亲的时候,他都会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用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专注的神情。
父亲这种异样的沉默偶尔也会让我觉得慌乱不安,却又寻不到丝毫的端倪,但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流水般的随和自然。
我的生活就是这样维持着波澜不惊的姿态继续着。
成年之后,我按照父亲的安排,像众多的贵族子弟那样入宫当了侍卫。
对于当侍卫,还是走上沙场,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虽然关于这个话题,是轻涵经常抱怨的焦点。
后来我回忆起种种变故,情不自禁地想,如果没有入宫当侍卫,也许也就不会遇见她,遇见纠缠我一生的牵挂。
对于这个假设,我说不清楚是幸运抑或者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