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龙的掠影消失在天际,除了少数人之外,几乎不会有人知道一个传说中的种族正在关注着这片大地,这个世界一如既往地运转着,巨日一天天升起又落下,天气一天天转暖,并渐渐逼近夏季——似乎是在一眨眼间,春天便结束了,匆忙的令人无措。
圣灵平原东部本已重新燃起的战火在熊熊燃烧了一阵之后,又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巨木道口,两军对峙的堡垒和平原上,大大小小的工事如犬牙交错,将整片地区切割的七零八落,到处都是封锁地带,到处都是王国军或东境人的旗帜,全副武装的士兵和骑士军官们在这些纵横交错的封锁带之间逡巡徘徊,谨慎地巡视着暂时属于他们的土地,又警惕着那些与他们近在咫尺的旗帜——但不可否认的是,短暂而脆弱的停战局面已经建立。
流言纷纷,在这个几乎无法有效管制信息的年代,只要一个消息传进了人们的耳朵,又有胆大的人在地区之间走动,它就会在人群之间蔓延开来,并在蔓延的过程中分化出无数个光怪陆离的版本。
有人说是王国军吃了大败仗,白银堡已经顶不住压力,王都贵族正在与东境议和,也有人在流传完全相反的版本,还有人说是提丰帝国正在边境蠢蠢欲动,外敌压力导致了两军停战,更有人把目前这诡异的局面和最近一段时间在巨木道口一带频发的瘟疫联系到了一起……
而在所有版本的流言中,最可靠的消息来自为东境军团效力的养马人——养马人信誓旦旦地宣称他看到了精灵族的巨鹰从西北方飞来,有精灵信使进入埃德蒙王子的堡垒,临时停战的命令,就是在那之后不久传下来的。
巨木道口东侧,新筑的堡垒中,一座高高的哨塔挺立在城墙上,一身黑色甲胄、已经蓄起胡须的埃德蒙?摩恩站在哨塔的顶端,眺望着平原地区那些散乱的旗帜和大大小小的木质营地,来自西南方的风呼啸着吹过塔楼,卷动着摩恩王子上空的旗帜,猎猎作响。
一阵铁靴踏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全身戎装的塞拉斯?罗伦公爵来到了塔楼上,这位东境公爵沉声说道:“精灵们已经走了,殿下。”
“如果他们来的再晚七天,巨木道口就是我们的了,”埃德蒙?摩恩轻声说道,“联军那些毫无纪律的士兵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哪怕穿上新式装备,他们也只会一窝蜂地冲上来送死而已。”
东境公爵深深地看了这位王子一眼:“但我们必须停战——这事关大义。”
“是啊,事关大义——我们是为了安苏的未来而战,而不是单纯地为了白银堡里的那个位置,”埃德蒙淡淡地说道,“罗伦大公,后方秩序如何?”
“一切平稳,殿下,无需担心,”塞拉斯?罗伦点头说道,“只有贝尔克发来担忧的信函——塞西尔人正在以惊人的手法和速度采掘白沙丘陵的矿产,他在信中的描述很夸张,我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那些说法。”
埃德蒙有些好奇:“他怎么说的?”
“……塞西尔人可能会在今年内炸平‘小鸦嘴山’,而且明年他们打算炸平第二座。”
“……贝尔克好像并不是个喜欢夸张的人。”
“他确实不喜欢夸张,殿下。”
“那我倒是愿意相信他,”埃德蒙说道,“如果塞西尔人有能力用某种魔法武器炸开磐石要塞的城墙,那他们没有道理不把类似的爆炸用在开采矿山上。”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我们成功在东境盖起了新式工厂,但塞西尔人真正的技术根基显然不在那些工厂里……我们在这方面已经落后了。”
“我们已经在和南境的移民管理官员交涉,希望能派一些识字的学徒去他们的‘学校’里学习,南境在这方面似乎也不是完全禁止的。”
埃德蒙轻轻点了点头:“这件事便请您多留意了——人才,真的很重要。”
片刻之后,罗伦公爵离开了塔楼,只留下埃德蒙?摩恩一人站在哨塔顶端的平台上,静静地站在风里。
然而下一秒,一个声音便传入了他的耳朵:“您可真是一位治国明君呐,王子殿下。”
埃德蒙?摩恩仿佛早就在等着这个声音,他平静地转过头,看着身后不远处的火盆,看着火盆中渐渐凝聚出一个人影,看着那人影走到地面上,幻化为身穿神官裙袍、下半身仿佛植物根系般诡异可怖的女性,他冷淡地点了点头:“你来了,贝尔提拉。”
“您已经不否认治国明君的称号了?”贝尔提拉挪动着她那沙沙作响的根须之足,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真成熟啊……去年您还会在这个称号面前着急否认。”
“我没必要和你们在这种问题上辩论,我和你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深入到这种程度,”埃德蒙?摩恩的声音越发冷淡,“如果你是来找那些精灵麻烦的,我只能说你来晚了一步——他们已经走了,回圣苏尼尔去了。”
“我对那些精灵可没兴趣,”贝尔提拉轻笑起来,“倒是您,原本您是要在攻占巨木道口之后便宣布加冕的,现在却被那些精灵带来的消息搅黄了……不遗憾么?”
埃德蒙沉默着抬起了手中带鞘的单手剑,剑尖指向贝尔提拉的咽喉,在剑与咽喉之间的空气中,一道道黑色裂痕仿佛有生命一般蔓延开来:“如果你死在这里,会有人替你遗憾么?”
“收起这件玩具吧,在战场上玩它比在这里用来威胁女人要强,”贝尔提拉轻描淡写地用手拨开了自己面前的单手剑,“我来这里只是提醒你一下,王子殿下,时间不多了——如果你想在新纪元中为安苏的人民留下一个位置,最好尽快下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