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拜你为师?你做梦去吧,想都别想!”
少年被逼急了,干脆撩起红纱,艳丽含情的眉眼透出煞气,凶狠地盯着李岱。
这几年来他东奔西逃,以红纱掩住真容,就是为了防止被李岱寻到踪迹,没成想还是被捉了……这破道士忒能缠人!
少年沮丧至极,可他不仅打不过李岱,甚至逃跑也难了,一年多不见,李岱的功力又有精进,他真是不懂,破道士分明年纪不大,没他死的年头长,怎生就这般厉害?
不是他给自己找理由,实在是李岱太厉害了,他没办法。李岱年纪虽轻,一身道法却是极强横的,在这一带地域赫赫有名,便是黄口小儿也能朗朗背诵李仙师除鬼的故事。
是以第一次见到他,少年吓得不,以为自己要被仙师替天.道了,谁知李岱提都没提他灭了仇人满门的事,反倒说他们两个有师徒缘分,要收他做弟。
少年人傻了,哆哆嗦嗦地问他不是来斩妖除魔的吗,李岱只淡淡言道,杀人全家是少年自身的因果命数,而非残害无辜,与他无干,他只管收徒,并不过问其他。
保住一条鬼命,少年松了口气,可他不愿拜李岱为师,便偷偷躲起来避而不见,想着见他不出来,要不了多久李岱也就自行离去了。
结果他又料错了,李岱事作风与寻常道士大不相同,竟在他尸骨前入定守了三天三夜都没有去意。
少年只好连夜跑路,一逃就是几年,好不容易在一年前甩脱了李岱,可破道士不仅阴魂不散,甚至变得更厉害了,今晚卷土重来,他怕是就要被强按头拜师了。
不成,他不能拜师,当道士哪有做鬼自在!
少年色厉内荏,恶狠狠地瞪着李岱,又故意变出青面獠牙吓唬人,可年轻道人始终只是冷冷看着他,他这点障眼法哄骗升斗小民也就算了,在李岱面前根本不够看。
墙壁上贴了符咒,少年无法以魂魄之穿墙,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脸上凶狠的表情渐弱,暴露出真性,欲哭无泪地说:“李仙师,李道长,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李岱道:“待我神魂俱灭之际,便是你我师徒缘分断绝之时。”
要神魂俱灭?岂不是说做鬼都不放过他?破道士就这么缺徒弟吗!
眼看着李岱朝着自己伸手,少年真是连喊非礼的心思都有了,正要开口,却看到男孩拿着一根竹竿远远跑来,沉静的面容含着少有的焦急之色,将竹竿往李岱身上狠狠一挥。
“放开他!”
他是来救少年的。
竹竿自然落空了,男孩插进两人中间,把少年护在身后,重瞳警惕地望着李岱。
少年的心悬了起来,怕这脾气似乎不怎么样的破道士把小孩抓走吊打一顿,好在李岱没有和孩子计较的意思,他看着他们,静立片刻,开口道。
“你可知你与他因果极深?”
“你说我与他?”少年眨眨眼,惊讶地指男孩,“我们有什么因果?”
李岱默然,意思分明是拜他为师他才说出来。
少年:“……”那就不说吧,以为他稀罕吗?谁知道破道士是不是在打诳语。
男孩张开双臂,尽全力保护身后的少年:“他不是坏鬼,他救了我,你不能收他。”
李岱仍是不语,出乎意料地,他竟转身离开了,也不知是不是男孩的努力打动了他。
“这回真是谢谢你了。”
从李岱下逃过一劫,少年笑嘻嘻地和男孩道谢,点点他鼻尖:“多亏了你,哥哥才没被他收走,要不然哥哥就要被他拐进深山当道士去了。”
男孩怔了怔:“他不是要杀你?”
“不是。”少年摆,“他是个奇怪的道士,非要收我为徒。”
男孩沉下脸不说话了。
“怎么了?”少年奇道,“你气了?”
男孩抿抿唇:“我说我要葬你,你却打晕了我。”
所以一醒过来,他就赶紧从府中跑出来寻找少年,发现他被道士拦下,登时脑中一白,回过神时已经抄起竹竿冲过去了,平时……他不这么冲动的。
“哎呀,这个……”少年讪讪,“我说了你埋葬我之后会厄运缠身,我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怕。”男孩执拗道,“我葬你的。”
“是谁把你教成小呆了?”少年捏捏他的脸,“算了,不与你说了,你叫什么名字?我没问过你。”
“郁慈航。”男孩说,“你呢?”
“‘慈航普度’,好名字,适合你。”
少年眉眼弯弯:“你就叫我年年吧,我爹卖求荣,把我送给大官,我才不要跟他的姓呢。”
“若要为你刻碑,就写‘年年’么?”
“我说了,你别想……好嘛好嘛,别生气,你就刻上‘舒年’吧,舒是我娘的旧姓。”
……
仗着普通人看不见鬼,少年大摇大摆地跟着郁慈航进了郁府,在柴房住了下来,一来是为了报答郁慈航的救命之恩,照拂他一下,二来是防着他真的跑去乱葬岗胡埋尸骨。
府中不待见郁慈航的人有很多,但都是态度冷淡,真正欺负他的人是九少爷,少年就时常变个障眼法吓唬九少爷,也教郁慈航用些小法术,因为郁慈航对此似乎很感兴趣。
郁慈航学得极认真,也极有天分,少年欣慰之余也不免稀奇,若说只是为了玩玩,怎地如此用功,难不成这并非小孩子的见猎心喜,而是……想去当个道士?
“我不想当道士。”
听了他的疑问,郁慈航平静地回答。
“那你是?”
“我年幼力薄,不能护你周全,唯有修习道法才能将你留在我身边。”
郁慈航合上他自己买来的道书,对少年说:“只要我破了命数,到时便可葬你了,你亦不必忧心我遭遇横祸。”
说来说去,居然都是为了他。
少年看了他一,忽然展颜一笑,揉搓起他柔嫩的脸蛋:“你怎么这么好呀。”
郁慈航好脾气,也不反抗,任由他揉搓,直到他的脸变得红红的,头发也蓬乱了,少年抱着他说:“想学什么尽管问哥哥,哥哥都教你!”
几天后,恶仆喝醉酒跌入河中死了,郁慈航已经听少年讲过他死于非命,便问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少年动了什么脚。
“不是不是。”少年说,“我只是看出他死气缠身,命不久矣了。”
“他是命薄之人,却两入乱葬岗,那地方遍布阴气、煞气和死气,像他这样的人进了就是找死。”
“原本他有几年可活,都被他自己硬生折腾没了,这就是报应,谁叫他想害你?是他自找的,你可别同情他。”
“不。”郁慈航摇摇头,追问道,“死气、煞气和阴气有什么区别?”
“你听我给你讲……”
少年娓娓道来,倒是能体为什么李岱想收他为徒了,有个聪明好学又懂事的小徒弟真舒心啊,他都有些痴迷于为人师的乐趣了。
为了锻炼郁慈航的胆量,少年三更半夜带他去义庄,教他利用阴气让棺材震颤,看到他成功了,他笑盈盈地现身,问道:“好玩吗?”
其实并不好玩。
只是看到少年面纱下隐约透出的笑意,郁慈航却说:“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