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措拔出剑,书却还被波利攥在手里。也许是他攥得太紧了,也许是他的身体本就被打得破烂不堪,唐措再去拿书时,竟直接将他的胳膊拽了下来。
他拿着胳膊沉默片刻,又给他装了回去。
波利已经没了动静,跟一个破掉的玩偶没什么两样。
唐措翻开那本书,书上没有任何文字,注入魔力也不管用,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一剑扎得太狠的缘故。
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本书不是凡品。
这书既能在波利手里发挥那样的神通,又能抵挡得住唐措的全力一击,不是传说级别也该是稀有级别的装备。
暂且叫它“无字书”。
不论如何,这书到唐措手里时已经废了,他也没辙。此时距离天亮还很早,他在图书馆里转了一圈,果不其然没有发现靳丞的身影。
那他肯定又触发什么支线任务了。
图书馆里没有第二个人,唐措便干脆回到波利身边,盘腿坐下。他打算把波利拆开来研究一番,因为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的故事里,亦或是现实世界中,大师们都喜欢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波利是谁造的,他为什么能持有这么厉害的无字书,又是什么引发了他的暴走,或许可以通过追根溯源找到线索。
时间缓缓流逝,唐措逐渐沉浸在拆解人偶的乐趣中,另一边的靳丞则还在大逃亡。
人偶王国里的气氛越来越诡异了。
无处不在的人偶,扛着绣花针大剑的、举着三角尺镰刀的,在铺满红毯的童话世界里交织出一个不见血的杀局。
人偶们不会流血,他们只会坏。
哪怕脖子被割断了只连着一点布头,他们也依旧能走。歪着的脸冲靳丞咧嘴一笑,绣花针刺上来,准头歪到十万八千里外。
这样的人偶根本杀不完。
整整半个小时过去,靳丞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曙光。往左看是一群布偶,往右看是一群木偶,他果断后退,躲入身后的小作坊内。
谁知门一关,他跟放在货架上的未完成的木偶们面对面。一颗颗头整齐摆放,足足三层,而他们的身体则吊在屋里的横梁上,似乎刚刷了桐油做保养。
“啊啊啊啊啊啊!”他们齐刷刷开始大叫,叫出节奏,叫出韵律,仿佛下一秒就能放声歌唱。
“操。”靳丞选择跳窗。
几经周转,靳丞在被这些人偶搞得神经衰弱前,又摸回了“伊索”附近。这个超大型人偶被孤零零地遗忘在这里,且丝毫没有活过来的迹象。
靳丞爬到了他的肩膀上,在这里往下眺望整个人偶王国,就像在看一堆五颜六色的积木。这让他想起了现世的家里,那套还没有拼完的乐高。
也不知道他哥那个手残,能不能把它拼好。还是有感于可爱的弟弟的逝去,就此将它束之高阁。
思绪跑远,靳丞又把它拉回来。
近距离看“伊索”,它又跟伊索不太像了,因为他没有标志性的流苏耳环,长相上好像也差了那么一点。
“嗨!”上方突然传来轻快的声音。
靳丞抬头,就见那个珍珠牙齿的小偷从“伊索”的眼眶里探出头来,挥手跟他打招呼。他二话不说一个音刃飞过去,对方笑着避过,耸耸肩,转身就要消失在那对黑色宝石里。可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的衣角被勾住了。
他转头,靳丞已杀到近前。
音刃只是个障眼法,真正的攻击是绑在道具绳上的钩子。靳丞能让他逃一次,绝不可能让他逃第二次。
小偷却又怪笑一声,身体突然缩小,从那件被勾住的衣服里钻出,来了个金蝉脱壳。
靳丞追着他进入眼眶,两人陷于黑色宝石的海洋里,那滋味比在少年儿童最爱的海洋球乐园里扑腾更酷。
缩小后的小偷身手更灵活,虽然没了那顶神奇的帽子,依旧滑不溜秋难以抓住。靳丞刚追进来,他便又从另一个眼眶里逃出去,末了还回头朝靳丞招招手,满是嘲讽。
“有意思。”靳丞挑了眉,却并未急着追。他扒拉开黑色宝石从眼眶边缘探出头,抬手在“伊索”脸上重重一拍。
粉尘扬起,又轻轻落下,在“伊索”身上勾勒出泛着淡蓝荧光的脚印。
魔女的骨灰。靳丞曾在《风雪夜归人》副本时用过的道具,用来追踪的绝佳配备。
他追着脚印而去,但没有追得太紧,比起立刻抓住小偷,他更想知道这个小偷到底想要干什么?
可十分钟后,当他闯进一栋糖果屋时,只看到巨大的糖罐外头放了一双鞋。糖罐上还用白色的糖粉画了一个小偷的简笔自画像。
一排整齐的珍珠牙齿,像石榴籽。
人追丢了,靳丞倒也不生气。他拎起那双鞋子看了看,心想:第一次是帽子,第二次是衣服,第三次是鞋子。
下一次,小偷还能丢什么呢?
他有种预感,小偷的目的一定与“伊索”有关。于是靳丞又再次回到了巨型人偶所在的广场,躲在帽檐上,打算守株待兔。
果然,没过多久,小偷又出现了。
他偷偷摸摸地从背后爬到了“伊索”的肩头,躲在他的衣领里左看右看,确定周围没有人发现他,便又继续往他的耳朵上爬。他还保持着变小的样子,呲溜一下滑进了“伊索”的耳蜗,又从耳朵钻进了“伊索”的脑袋。
靳丞其实在他出现在附近时就发现了他,但权当不知道,叼着棒棒糖趴在帽檐上,观赏了他攀岩的全过程。
这一次,靳丞终于看清楚小偷在做什么——他在偷宝石。拿了个布袋,拼命往袋子里塞宝石,而无论他塞多少,那袋子都没有饱和的迹象。
靳丞勾着帽檐,一个倒挂金钟从“伊索”的眼眶上方探出头来,挥着棒棒糖,热情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嗨。”
小偷僵住,滑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之外的表情。他反应很快,几乎是立刻抓起一把宝石往靳丞脸上扔,继而夺路狂奔。
靳丞跳下,又一钩子甩出去,成功钩住了他的裤子。
小偷转过头来,瞪大眼睛。
靳丞挑眉:你有本事再脱啊。
小偷还真脱了。
又是一次金蝉脱壳,小偷帽子没了、衣服没了、鞋子没了,现在连裤子也没了,穿着衬衣和一条白色的大裤衩,泥鳅似地顺着“伊索”的鼻梁往下滑。
“咻——”他整个人呈抛物线甩出,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继而落在黑伞上。
怔住。
小偷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布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