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析信息的技术人员到来前,护工们先完成了任务,阿斯兰德被送进了修复舱。
莱森看着阿斯兰德漂浮在修复液中,终于肯闭上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靠着医疗台又站了一会儿,才猛地起身,下了命令:“把他调到我这来。”
“是,莱森长官”
几个小时后,莱森在忙碌中几乎要忘记了这回事,指挥室的门滑开了,衣着重新变得整洁的阿斯兰德缓步走了进来。
莱森的呼吸不由自主的跟着变慢了,他屏息撑住了桌面,看着阿斯兰德先是看了看他,抬手敬了个简直有气无力的礼,接着又该死的笑了。
“莱森长官,”对方十分诚恳、慢悠悠的说:“听说您终于肯提拔我了。”
莱森一时半会儿都没能说出话。
这一刻,和清理干净的血迹一样,那人身上怪异的死寂和疯狂似乎都消失不见,眼前的只是个干干净净的年轻士兵。
但就是这个人偶尔才会露出的干干净净的明朗笑容,会让莱森的后背被冷汗浸湿,仿佛最安静的午夜,那些失去一切的梦境,醒来后发觉真的失去一切的现实。
终于,莱森忍不住问:“你做噩梦吗”
阿斯兰德抬起眉毛,很惊讶似的看着他,随即嗤的笑开了:“做啊。”他坦然的说。
“你会梦到什么”在前线问这样的问题确实有点愚蠢,莱森敢保证,大多数士兵都会做相同的噩梦。
阿斯兰德微微一笑,说:“我会梦到一片黑暗。”
“哦,那你真是幸运儿。”莱森嘲讽的说。
阿斯兰德又忍不住笑了,那双眼里却一如既往的深不见底的空洞:“没有时间,没有尽头,没有方向,没有声音不,没有其他声音,但有我自己的声音。”
“什么声音”
“说话的声音。”阿斯兰德又说:“也听不清了。”
莱森觉得自己多余跟这个人对话,冷淡的说:“今天起,你跟着我的队伍。”
“好的,莱森长官。”
“你可以去休息了。”
阿斯兰德转身向门走去,看着他的背影,莱森感到那种胃部紧缩的不适又涌了上来。
“阿斯兰德”莱森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阿斯兰德于是又转了回来,似乎他也很疑惑,今天的莱森好像和平时不一样,于是阿斯兰德两眼直勾勾的回看着莱森,摆出了十二分的诚恳。
“你觉得很享受吗”
“什么”
“这场战争。”
莱森直到后来许多年过去,还清楚的记得当时阿斯兰德的回答。
对方像是诚心诚意,但语气柔和的又像随口一答:
“是的,感觉并不坏。”
“这就是你参军的原因”
“不是。我参军是因为”
仅仅停顿了几秒,阿斯兰德就接着说了下去:“我要让帝国,流干最后一滴血。”
阿斯兰德没有理会莱森骤然扭曲、不自觉流露出痛苦的脸。
莱森显然顷刻间陷入了记忆中,阿斯兰德也是同样,不过他是陷入了自己的梦里。
身处极致的黑暗中的自己,一遍遍的说的那些支零破碎的话。
其中大部分的意思自己都还不懂,但没关系,懂了哪些,就去做哪些。
总有一天,他会像梦里无比坚信的那样,最终离开那黑暗的深渊,彻彻底底的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