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并不能将埃赫纳顿身后的来者称之为人,因为作为人类的赛西图尔斯早就已经死去。
死在了曾经那疫病满城的阿拜多斯,死在了思念纳芙蒂蒂却再不可触及的遗憾里。
来者是赛西斯,一身黑袍,脸上带着面具,露出的下颔的皮肤冷冽又苍白。
“你活不过七日。”赛西斯走到埃赫纳顿的身后,落下的黑色阴影覆盖住了棕榈树照下来的影子。
埃赫纳顿整个人静坐在木椅上,他的面容位于黑暗里,面色很平静:“我知道。”他回道,语气也格外沉静。
而后,埃赫纳顿听到了一声带着嘲弄的轻哼,他并没有回头看向发出这一道声音的赛西斯,只是拍了一下身旁的木椅,十分淡然的说道:“坐下吧,这八年我们暗地里交锋了不少,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兄长”
最后两个字埃赫纳顿说得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晚,这两个字却清晰无比的传递到了赛西斯的耳膜里。
赛西斯挑了挑眉,走到木椅的另一端坐了下来,他并未看埃赫纳顿,而是将视线落在前方的莲花池,“严格意义上来讲,我并不算你的兄长,你知道的,我是赛西斯,和赛西图尔斯是两个不同的存在。”
埃赫纳顿说道:“但你的思维,依旧会受到赛西图尔斯灵魂影响。”
赛西斯闻言,也没再继续纠结于这个问题,他沉默了片刻后,很随意的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这话自然是问埃赫纳顿是如何知晓他真实身份的。
“你本身就没有刻意隐藏。”埃赫纳顿回道:“很多线索,都表明被纳芙蒂蒂取名赛西斯的你和赛西图尔斯有关。”
埃赫纳顿不是傻子,他的直觉很准,而在直觉很准的同时,也非常聪明,并且十分擅长分析,所真单纯的论谋略,或许整个埃及,都没人能比得过他。
也正是因为这份得天独厚的智慧,让埃赫纳顿将原来越差的身体变化联系到了诅咒上面。
或许真要追溯起来,从那晚他背叛了纳芙蒂蒂开始,诅咒就已经生效了,只是那时他的身体变化并不明显,才没有被察觉。
琪雅是下咒者,同时也是同样被诅咒的人,而主导这一切的是赛西斯,是本该存有一线生机却被他卑劣手段害死的兄长。
“你既然都知道,为何没有点出来。”
“指出你的身份又能改变什么?”埃赫纳顿轻轻笑了一下,有些自嘲,又有些释然的说道:“我与你之间存在着因与果,你因我而死,而我也会因曾经的卑劣而亡。我们都喜欢纳芙蒂蒂,爱着那世间最美之人,但我们之间无论怎样,都影响不了纳芙蒂蒂。”
“既然影响不了纳芙蒂蒂,指不指出你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
赛西斯将面具取了下来,露出了那一张跟赛西图尔斯有几分相像的脸。他低垂着眼眸,手里把玩着取下来的面具,阴冷的嗓音透着一种慑人的寒意,“你后悔过吗?”
埃赫纳顿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偏过头,看向赛西斯,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赛西斯见状,冷笑一声,“没有。”
埃赫纳顿耸了耸肩,轻描淡写的说道:“如果时间能够倒退,我依旧会这么做。”
赛西斯没有再说话,只是眼底的讽刺更甚。
埃赫纳顿有些想笑,不急不缓的说道:“赛西斯,在你同样用卑劣的手段设计了我之后,有什么资格鄙夷我的做法?”
赛西斯顿了一下,确实,他们两个都是纯粹正义者。
而这时,埃赫纳顿却突然回答了赛西斯的上一个问题:“我从不会为做过的事而后悔,唯一有些遗憾的大概就是与纳芙蒂蒂相处的时间太短。”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埃赫纳顿的表情变得格外柔和,棱角分明的轮廓在月色下,有一种情深款款的温柔。
赛西斯看着这样的埃赫纳顿,只觉得埃赫纳顿眼中的柔和,和唇角边扬起的弧度格外的刺眼,他不禁冷声说道:“纳芙蒂蒂不喜欢你,从始至终都对你没有任何感情。”
“所以呢?”埃赫纳顿反问,“纳芙蒂蒂难道喜欢你吗?”
说完,不等赛西斯回答,埃赫纳顿又继续说道:“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纳芙蒂蒂他谁都不爱。”
“纳芙蒂蒂是残忍的神使,他不爱任何人,却有数不尽的人为获得他的垂青而卑微到尘埃里。”埃赫纳顿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的感叹:“你和我都不过只是一粒沉沙,一场大的风霜之后,留不下任何痕迹。”
“不过”埃赫纳顿话音一转:“我和你终究又是不一样的,因为我得到过纳芙蒂蒂,生前,我和他做了近十年的伴侣。而我死后,作为法老的埃赫纳顿,和作为王后的纳芙蒂蒂,会被记录在卷木里,然后一代又一代的流传下去。”
“而这就是我与你的区别,所以我又怎么可能会后悔。”埃赫纳顿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的笑意。
“说够了吗。”赛西斯语气冰冷,透着一种压抑的杀意,但很快,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之后,赛西斯眼中的阴鸷又归于了平静。
“埃赫纳顿,你很可怜。”赛西斯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
埃赫纳顿抿了抿唇,他大概知道还有与他有关的真相没有破解,但对于现在的埃赫纳顿来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他的生命已经没有几天了。
在这样的处境之下,将一切事情想得简单一点,并没有什么不好。所以即便赛西斯说得话里别有深意,也没能勾起埃赫纳顿的情绪。
赛西斯见状,还想再说些什么,而就这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夜色下,埃赫纳顿的侧方,慢慢走出来一个人影。人影看起来很高挑,有着一头飘逸的长发,晚风吹着棕榈树叶,也吹着来者金色的发丝。
来者走得近了,一股独特的香味便在风的吹拂下,飘进了埃赫纳顿和赛西斯的鼻尖里。
这样的香息,整个埃及,只有纳芙蒂蒂身上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