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兆蹭地起身,提了佩剑大步出屋。
雍理心一跳,拉住他衣袖:“你要干什么!”
沈君兆哪还维持得住沉着冷静,他额间青筋鼓起,眼中尽是杀气:“杀了沈争鸣……”
雍理抓住他小臂:“胡闹……”
沈君兆恨得咬牙切齿:“他差点害死你!”
没人知道,当年雍理出征后沈君兆的心情。
从听到御驾亲征这四个字后,沈君兆时时刻刻神魂不定。
他不知道沈争鸣的计划,不知道沈争鸣的意图,更不知道雍理已经知道了一切,他只知道雍理要去战场,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会有性命危险。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雍理乃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怎能让他舟车劳顿去那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怎能让他面对那刀枪无眼血腥战场?
沈君兆一想起雍理被刺杀时苍白的面庞,他就被恐惧的毒蛇护住心脏,拢在长袖下的手指不断颤抖。
不可以,不可能,绝对不行!
等到沈争鸣出宫,而他回宫后,沈君兆几乎忘了身份地位,忘了礼仪分寸,说的话强硬且无礼:“陛下哪都不能去!”
彼时雍理正心惊肉跳,正被沈争鸣的恶毒震得心慌意乱。
沈君兆窝了满胸口的火气,因为雍理这模样又散了大半。
他以为雍理在害怕。
沈君兆顾不上赵小泉在旁边,一把拥住雍理,吻他额头:“陛下别怕,臣绝不会让您身陷险境。”
雍理:“!”
他猛地回神,这才从沈争鸣留下的巨大阴影中清醒。
安抚沈君兆……
哄住沈君兆……
瞒着沈君兆……
无数念头涌上雍理脑海,他忙环住沈君兆,语调轻松:“朕有什么可怕的?”
他俩这般旁若无人的亲昵,早就吓懵了赵小泉。
这些日子虽隐约看出些什么,但此番确定,老太监还是满头流汗,腿直哆嗦。
见识过雍理手段后,赵小泉是打死都不敢去向沈相告密的。
更不要提沈君兆的身份,他去告诉沈相……
沈相只会杀他灭口!
没准这正是沈家父子二人的计策,小皇帝到底年幼,哪经得住此等诱惑,万一就……
赵小泉不敢深思,一想更骇得六神无主,恐殿前失仪。
雍理已经冷静下来,他眼尾扫向赵小泉。
赵小泉忙领着人退了出去,原先他被支走,还只是老实守在外头,如今眼睛睁得贼大,生怕有不长眼的进了殿中,惹出祸事。
殿里没人,雍理也不拘这是平日里内阁议事的御庭殿,拉着沈君兆坐在软榻上,柔声哄他:“倒是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雍理这般温柔小意,沈君兆哪里受得住,早握住他细长的手指:“陛下不可御驾亲征。”
雍理心里极不是滋味,他不去难道让他去吗?
他毫不怀疑这是一趟有去无回的征程。
伴驾亲征的想必都是沈争鸣的心腹,他们定有法子在战乱平定后杀死沈君兆,届时班师回朝,雍理混入队中,就是一次完美的御驾亲征。
至于沈家公子,一个暴毙而亡,谁又敢多问什么。
沈君兆会死。
仅仅是这五个字就让雍理奇迹般地冷静下来。
他怎会让他死?
他的阿兆几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才刚刚学会了爱人和被爱,他怎么能让他死在千里之外?
必须稳住沈君兆!
雍理很清楚,瞒过沈争鸣简单,难的是瞒过与他心意相通的沈君兆。
要怎么哄住他留在首京?要怎么哄住他远离沈争鸣?要怎么把他蒙在鼓里?
雍理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回来,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现在不能想这些……
雍理压着涌上心里的酸涩与绝望,强行扯出笑脸:“你当朕是去送死啊?”
他笑得出来,沈君兆却笑不出来,他执拗道:“陛下无论说什么,臣都不会让你离京。”
雍理逗他:“沈少傅过分了啊,这是想金屋藏朕?”
沈君兆眉峰蹙起,不接话。
雍理亲他嘴角:“好了,别大惊小怪的,所谓御驾亲征,不过是走走样子……”
沈君兆抬眸盯他:“他们能在首京刺杀,又怎会放过这种名正言顺的机会。”
雍理冷静道:“事关国运,他们敢!”
沈君兆:“…”
雍理知道要怎么瓦解他的紧张和不安:“你觉得沈相会害朕?”
沈家这对父子几乎反目,可唯一的一点,他们是相信彼此的。
那就是事关雍理。
无论沈争鸣还是沈君兆,再怎么厌弃对方,也不得不承认,他们都一心为着雍理。
若不是明白对方的这份心思,他们早就撕破脸,断绝这名存实亡的父子关系。
沈君兆不看雍理。
雍理偏要他看他:“方才把你支开,沈相已与朕说了整个御驾亲征的行程。”
沈君兆只关注一点:“您不可离宫……”
行吧,不止离京,连离宫也不允许了。
雍理心里又酸又甜蜜,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守护眼前人的信念。
他的阿兆,他这么好的阿兆,怎能曝尸荒野?
“你真当沈相让朕去那蛮荒边境啊。”
沈君兆这才有了点意动,能听进去他说话了。
雍理拿出那张,说道:“沈相这安排着实巧妙……”
雍理明白骗术的最高境界是七分真里三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