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聪慧,她终究不过一个弱女子。
她不该来。
皇权更替,自古便是尸山血海堆砌起来的荣耀之路,不成功,便成仁,他尚且做不到万无一失,自是不会将她牵涉其中,让她沾了分毫危险。
他打定了主意,“这两日我带你在这好好玩玩,玩够了便回去。”
少女目光深邃,眸色浓黑如墨,将所有情绪收地好好的半分不现,只笑地又娇又俏,“你同我一道回么?”
“小笙。”他眸色温润,平日里冷硬的线条对着这个在自己生命中占据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少女,呈现出旁人所见不到的温软,“九衾说过……”
“我只问你。”少女截了他的话,懒洋洋的,却也执拗,“我来之前九衾便同我说了许多,但我还是来了。我同他说,要么,我带你回家,要么,我送你上位。如今,我只问你,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血脉之缘?家国大义?
都不是。
血脉一词太轻,承不起过去的彳亍飘零血雨腥风,也承不起那个至死相护的女子的尊严。家国一词太重,他孑然一身游历大陆,却终放不下心中迷障,受不起也不该受了这一国兴衰的荣辱。
他是安歌,没有姓氏,没有来处,只有一条唤作白云寺的归途。
他沉默,半晌,才道,“我不过是……为了给亡者一个交代,还她一份应有的尊荣。”带着如释重负的释然,却似乎又有更深的东西压抑其中……
曾以为当日大仇得报,亡者得以安息,可这些年才知亡者从未瞑目,其中真相远比自己所见要更肮脏,更令人作呕。
“然后呢?皇权这东西,从来不是说拿起就拿起,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言笙下巴磕在桌上,看上去百无聊赖的,可眼神却认真,“安歌,那张位置……虽风光极盛,却高处寂寒。”
这丫头啊……
这世间谁不觊觎万人之上的地位,自他来了这里,所有人都只说恭喜,恭喜他迟早要荣登九五。偏生她却说,寂寒。
是寂寒啊……这许多年,除了白云寺,于他而言,哪里都是永恒的寂寒。
他伸手抚摸言笙脑门,像是安抚小呆一般安抚她,“无碍,左右这皇室一脉旁支不少,到时寻一个坐了那位置便可。我……终究还是要回白云寺的。”
“那里,才是家啊。”
桌上烛火明亮,四周还有夜明珠的辉光,亮若白昼。光芒打进少女眸中,在墨色瞳孔里形成斑驳的碎芒,宛若星火。
她在最后一句话里,微微眯起了眼,像是餍足的猫儿。
屋外,晚风寒凉,浮生守在门口,手中握着他最爱的修罗剑。更远处,管家带着嬷嬷端着托盘刚刚拐进了院门。
她眸色晶亮,缓缓直起了身子,“安歌。我来助你。然后,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