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
费辛道:“你家又不住这儿,来这儿干吗?”
男生:“……他叫我来的。”
费辛:“他叫你就来啊?”
男生的表情越发难堪,脸色红白交加。
费辛从他的语气和表情,忽然猜到了一种最可能的情况,当即也有些尴尬。
涂好紫药水,处理好了伤口,男孩道:“你也是医生吗?”
费辛说:“我不是,家里有俩还不够?全去当医生,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男孩也笑了一下,像是在附和费辛的话。
费辛说:“我是个高中老师,教化学。”
男孩:“……?”
费辛道:“怎么,我不像吗?”
当然不像,他太年轻了,加上今天这身着装,完全是大学生的样子,哪里像是高中老师?
男孩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费辛笑起来,说:“不像就对了,现在就还不是。我开学该念大四,这学期是要去高中实习,过几天等高中开了学才去报到,到时候才能算是。”
他从茶几下的隔层拿了放在那里的一本《中学教育心理学》,扬起来给男孩看,道:“喏,这两天还在临阵抱佛脚。也没准到时候教你呢,你哪个学校的?”
男孩:“应该……不会吧。”
全市高中那么多,倒也不会巧到刚好费辛就去他就读的学校实习。
费辛把书丢了回去,收拾刚用过的棉球纱布,道:“那你是哪个学校的?上高几了?”
“我是一中的,开学上高三。”男孩道。
费辛要去的是七中而非一中,说:“这样啊,那我教不着你了。”
男孩说:“老师……你能借我件衣服吗?”
他身上的t恤很脏,刚才挨揍,还蹭到了血迹。
“穿这个回家,会被我妈发现。”他说。
费辛了然道:“你不准备告诉你爸妈,被同学欺负了?像这样……多久了?”
“就这一次,真的。我不想我妈担心,她要是知道会急疯了。”男孩越说声音越小,道,“我是单亲家庭,你不明白我们这种……我们这种生活。”
他刚才进门时就看到了,楼梯旁的照片墙上,都是费辛和父母去各地旅行拍的照片,有彩云之南,有北欧雪原,有长白之巅,还有黄金海岸,也还有几张只是日常随机抓拍的合影。
一家三口有着非常相似的幸福笑脸。
显而易见,费辛有一个很幸福完满的家庭。
“你胳膊上这伤可藏不住,你妈还是会发现的。”费辛道。
“不会,她每天都很多事情要做,不会仔细看我。”男孩道。
费辛:“……”
“好吧。”他起身,去给男孩找了件自己从前的t恤。
“谢谢。我能用洗手间吗?”男孩得到了费辛的允许,才到洗手间去洗了下手和脸,又换了衣服,大概是看到了商标,知道这牌子价格不菲,而且衣服还很新,出来后,他就对费辛说,“我会洗干净,再来还给你的。”
费辛道:“不用了,这件我买回来没穿过,一时大意洗错了缩水变小,我反正不能穿,当是送你了。”
男孩坚持道:“我会还你的。”
他一直都怯生生的。
一个单亲家庭的小孩儿,妈妈给的关注又不够,比较缺爱,看起来不太有自信。
可能还喜欢上了同性同学。
被暴力对待也并不敢跟家里说。
当代中学生真复杂。
“衣服真不用还。”费辛说,“你是个男生,不要太软弱,也别太钻牛角尖,为了不值得的事和人委屈自己,不是太聪明。”
他说得算是很委婉,这男孩却明显是听懂了,呆了数秒,道:“我明白,谢谢老师。”
九月份,全市中小学都开了学。
颍城市第七中学也是市重点高中,和市一中比起来是要差一点点,但每年在高考取得的成绩也还算不错。
开学第一天,大课间时,七中举行了这学期第一次升旗仪式。
操场上的仪式进行得如火如荼,这边校园里,一男一女两个躲在楼道里的高二学生,被年级主任逮个正着。
赵主任教高二物理,平时办公就在高二理化办公室,就把这对男女生带去办公室里,问话、批评。
还有几位老师也都正在办公室备课。
第一天上岗的实习老师费辛,坐在最角落的办公桌前,正做第一堂课的ppt,抬头看到被赵主任带进来的学生,划鼠标的手一顿。
这男生不就是前阵子在自家小区里挨揍那个?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是一中的,开学上高三”???
他和上个月的模样比起来,变化倒是很明显,头发剪短了些,刘海不挡眼睛了,脸上也没了怯懦的表情,反而有种玩世不恭的嬉皮笑脸。
一对男女学生躲在楼道里能干吗呢?赵主任见怪不怪。
因为这届刚升高二,赵主任还没来得及认识这帮学生,问那俩孩子:“你俩叫什么?哪个班的?刚开学升旗就缺席,有没有一点纪律性?”
女生低着头,脸涨得通红。
男生两手揣进校服兜里,一脸天真无辜,说:“我叫王小明。”
这种名字一听就是在胡诌好吗?!赵主任冷笑道:“行,你要是不叫王小明,以后也得给我改名叫王小明。”
男生立马抛弃朴实无华的王小明,改了个言情霸总名:“那我叫顾北城吧。”
赵主任:“……”
几位备课的老师都忍不住笑了,整个高二理化办公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顾北城”让费辛大开了眼界。
这还是那个委屈巴巴的小可怜儿吗?
怕不是被谁魂穿了吧?
“他叫俞仲夏。”旁边另一位教物理的老师出言道,“赵主任,别听他胡说八道。”
这位老师是本学期才从高一年级调上来的,认得这个男生。
赵主任恍然说:“我说是谁,弄了半天,你就是俞仲夏?”
其他几位老师闻言,也都好奇地抬头打量这声名赫赫的高二新生。
只有费辛一脸茫然。
那个名叫俞仲夏的男生还两手揣着兜,要笑不笑地说:“早知道我红,没想到我这么红,我说一句我是七中顶流,没人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