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妈妈把儿子如常数落一通,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了。江楚垂头丧气地上楼,到班级所在楼层,见俞仲夏在转角靠着围栏,正低头玩手机。
这上课时间,四下无人,楼道里还刮着阴森森的穿堂风。
江楚有点害怕他秋后算账,溜着边慢慢走,也不敢出声。
“你妈走了?”俞仲夏忽开口道。
江楚急中生智:“她还没有走远。”
俞仲夏把手机放下,熟练地邪魅一笑:“那你叫啊,叫破喉咙看她会不会回来救你。”
江楚:“……”
俞仲夏道:“逗你玩呢,才不欺负你。我的原则是从不对自己班同学下手。”
江楚试探着向前迈步,说:“那……我回去上课了。”
俞仲夏霸总点头。
江楚小碎步朝前走,顺利经过了俞仲夏面前。
俞仲夏道:“哎。”
江楚被点了定身穴,惊恐回头:“干吗?”
俞仲夏:“内个,对不起啊。”
江楚:“?”
俞仲夏道:“不该说你娘娘腔,你别往心里去。”
江楚:“刚在办公室,你已经道过歉了。”
俞仲夏:“那是虚情假意,演给赵主任看,现在这是真心的。”
江楚:“……”
俞仲夏拿着手机的手垂下,另只手揣兜里,道:“内谁,费老师,他说的对,每个人个性不一样。我个性就这样婶的,不像你那么细致,我比较糙,说话没想那么多,并不是存心想笑话你。”
江楚不可思议地看着俞仲夏,像第一天认识他。
俞仲夏把想说的说完了,撵人走:“你不是要回去上课?还不走?想跟我玩儿啊?”
江楚拒绝三连:“不是,没有,我不想。”赶紧走了。
俞仲夏继续玩手机,玩得心不在焉。
江楚妈妈让他想起了卓云,尽管江楚和俞季阳并不是同一种人。
通常凶悍的母亲教出来的儿子,要么妈宝,要么娘炮。
前几年还小,俞仲夏当面说过俞季阳无数次“娘们唧唧”、“像个女的”,俞季阳很少反驳他。
那当卓云说俞季阳“窝囊废”、“没一点像我”、“都是你爸的垃圾基因”这些话,他又有什么立场觉得卓云是个神经病。
初三那年俞季阳因为“娘”被同学欺负了好几次,他忍无可忍替俞季阳出头,跑去跟人打架,后来骨折住院,俞季阳还在他面前哭个不停。
他知道自己要留级一年,被哭得心烦,吼了俞季阳一通,说了些过火的话。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俞季阳翻脸。
俞季阳一边大哭一边道:“是我想这样的吗?你以为我不讨厌这样的自己?如果跟爸爸一起生活的是我,我才不会是这样的我,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我为什么会过这样的生活?你已经全都忘了吗?”
没有忘,他没有忘。是他以为俞季阳忘了,以为俞季阳不怨他。
爸妈分开的时候,是俞季阳把选择权让给了他,他选了待人温柔的爸爸,把俞季阳留在了脾气不好的妈妈身边。
那天之后,他和俞季阳都装作没事发生过。
他留了一级,成绩一落千里,第二年中考只考进了七中。
俞明还为此还向卓云抱怨过:都是你儿子害我儿子留级,成绩都变差了。
两人为此还差点大动干戈。
其实是俞仲夏不想考进一中,他害怕和俞季阳每天见面,他害怕看到俞季阳被同龄男生嘲笑,害怕看到俞季阳过得不好,更害怕再次听到俞季阳说那些大实话。
他进了七中,也从不跟新朋友提起还有个孪生弟弟,就连万鹏都不知道。
有时候,他很讨厌俞季阳,俞季阳的存在,提醒着他,他从小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
有时候,他又总在某些瞬间感到自己很爱俞季阳,俞季阳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弟弟。
他想俞季阳对他可能也是这样,既爱他,又讨厌他。
下课后,他叫了18班那几个人,团伙作案,跑去高一楼上围观那个学妹。
结果大失所望,俞仲夏等人纷纷谴责始作俑者:“这哪里像初音未来?你是不是披皮黑!洛天依家派来的吗!”
然后开始聚众点单一点点。
尽管那体育生坚持认为学妹就是像初音未来,但愿赌服输,还是认命地掏出手机开外卖APP,应大家的要求点奶茶。
大家点完了,俞仲夏最后一个报单:“我要乌龙玛奇朵,全糖去冰。”
那男生选好,提议道:“要不要给费老师也点一杯?他都听到了。”
其他体育生:“好啊好啊好啊,还可以趁机……”
俞仲夏抗议:“好什么好?这是我攒的初音未来奶茶局,关费老师什么事?”
万鹏走了杨柯就是18班老大,他主持大局:“别理十五,点点点。”
几个体育生围成一圈对着外卖APP,为费老师精心挑选奶茶口味。
一个说:“费老师应该不喜欢太甜,无糖或者三分甜。”
一个说:“奶盖太奶了,不符合气质,不要有奶盖。”
一个说:“珍珠还行吧?谁能抗拒得了珍珠,猛男如费老师也不行。”
一个说:“emmm……等下奶茶回来,我们派谁去送给他啊?”
俞仲夏比这几个田径生个子矮些块头小些,扒拉不进去看不到手机,也听不清他们嘀咕什么,蹦起来嚷道:“我是课代表!怎么连投票权都没有了!你们对代表尊重一点啊喂!”
体育们生回头,数双眼睛发出精光。
距离晚自习上课预备铃还有二十分钟,奶茶外卖到了。